林图愣愣地看着萧娴,过了好一会,他才神情复杂道:“夫人你和大多武林中人,很不一样。”
萧娴闻言笑了笑,道:“我知道。但是你没有意识到,你其实也不一样,大多武林中人是不会有你这样的困扰的。”
林图摇头道:“我和夫人你可没法比,我只是有这样的念头而已,你却是在实打实地付诸行动。”
林图这番话并非是在恭维,他现在对萧娴是真心佩服。
萧娴笑笑道:“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难得了,说不定将来你也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而对绝大多武林中人而言,可能他们一辈子都不会产生这样的困惑。”
林图没说话,虽然他对萧娴的品德和理想十分钦佩,但是不代表他觉得对方能成功——要想恢复百山郡的秩序,不单要铲除鬼王寨,还要抵御霸宗、三蛟会、白爪门这些强敌,凭着区区一个英雄会能做到吗?
而且他还想到一点,即使最后鬼王寨真的被铲除了,但是霸宗、玉照狮子门、白爪门和三蛟会这些势力,必定会角逐这里,而这几家,没有一家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他怀疑,这里最后多半会沦为一处四战之地。
林图暗暗摇了摇头,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并不打算说出来——现实已经够残酷了,为何还要去打破别人美好的幻想呢?
这时萧娴突然道:“对了,林少侠,之前你说的那个‘她’,说的是不是我?”
见萧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林图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没错,之前有幸见过夫人出手,那时我发现你对‘势’的运用和我很不一样,便想了解其中的原因。”
萧娴意外地看了林图一眼,道:“原来你在纠结的是这个。林少侠你是三蛟会的,是否方便和我说说,你的刀法是谁教的?还有你对刀法的理解。”
“没人教我。”林图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算是野路子出身,我学刀法,先是得了一门《泼风刀法》,然后就照着刀谱练。”
“后来加入铁信镖局,康夫人将《斩鲸刀法》传给了我。”
“再然后就是上次参加第二次金光论武,我拿了第四名,我们大龙头奖励了我一门《失魂斩》。”
萧娴诧异道:“也就是说,你的刀法完全是自己练出来的?”
见林图点头,萧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一脸惊叹道:“那林少侠的悟性还真是惊人!”
林图闻言嘿嘿笑了笑,对此他倒不否认,他也觉得自己的悟性应该还是不差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才练武一年多,就拥有现在这实力。
当然,期间也不乏某些奇遇。
这时萧娴一脸慎重道:“不知林少侠对刀法的境界是怎么理解的?”
见萧娴如此郑重,多半有提点自己的意思,这不由让他心下大喜。在他眼里,萧娴可是一名很厉害的刀客!
林图认真想了想,才斟酌着回道:“关于刀法,我是这么理解的——刀招的精熟,刀招的变化,也即是刀招的拆解和组合。”
刀招的精熟,这不难理解,这几乎是对所有刀客的要求。而所有的刀客,也几乎是从这一步开始的。
不过对一些天赋不足的刀客来说,或许他们一辈子都会停留在这个境界上。
至于刀招的变化,在一名刀客对刀招足够精熟后,如果天赋还不错,能够灵活运用刀招来对敌,而不再是死板地使用刀招,这是能做到的。
但林图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主要还是得益于失魂斩的启发。
在林图眼里,失魂斩是一门真正的天才刀法,或者说是只有真正的天才刀客,才能创造出来的一门刀法!
里面包含了无穷的变化,尤其基础刀招可以组合成新的刀招这一点,每一次都让林图觉得叹为观止。
听见林图这么说,萧娴并不意外,事实上,就算随便找一个刀客,多半也能说上这么两句。
只见她神秘一笑道:“不知你对刀势,是怎么理解的?你觉得刀势是是什么?”
“刀势?”
见萧娴完全不提刀招,林图有些意外,他皱眉想了片刻,努力回忆当初自己领悟不屈刀势时的情况,过了片刻才道:“刀势在我看来,它是一种精神层次的力量。只有掌握一门刀法所蕴含的刀势,才能真正发挥出这门刀法的威力!”
萧娴脸带笑容,却不对林图的话做评价,而是突然道:“能不能让我看下你领悟的刀势?”
这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随着林图心念一动,不屈刀势如浪涛一般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萧娴仔细感受了好一阵,才点头道:“很深厚的刀势,你这种刀势叫什么?”
“不屈。”
“不屈刀势吗?很不错。”
萧娴点点头,道:“就像你说的,要发挥出一门刀法真正的威力,必定要领悟其中的刀势。”
“那你有没有想过,刀法中为何会隐藏着刀势这种东西?”
“又或者你有没有思考过,一门刀法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
一连两个问题,让林图陷入了沉思。
他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斩鲸刀法这门刀法——想当初,在得到这门刀法的刀谱后,他完全没有头绪,要如何才能领悟这门刀法的真义。而无法领悟这门刀法的真义,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跨入五庙境的。
后来他询问了康夫人,想知道她的先祖是如何开创出这门刀法,或许可以从中得到灵感。
然后他得知,康夫人的先祖,原先是在大海上讨生活的,后来才举家搬到石象城。
想到这门刀法叫斩鲸刀法,而康夫人的先祖原先又是在大海上讨生活的,林图便猜测,或许只有到海上,见到真正的鲸后鱼,他才能领悟这门刀法的真义。
抱着这样的念头,于是他出海了,然后在大海上见到了巨大无比的鲸鱼,后来更是见到了山体一般巨大的霸鲸。最后甚至连他乘坐的船,都被霸鲸碰碎了。
在那时,林图是绝望的,他不觉得一个人能对付的了这样的庞然大物。
后来林图侥幸没死,靠着一个空木桶在海面上流浪。然后遇到了一群虎鲨,并且这群虎鲨还很聪明,发现难以直接杀死他后,打算撞碎空木桶,等林图掉入海里后再杀死他。
在这样的绝境下,林图挥刀了,也是在那时候,他领悟了斩鲸刀法的真义——不屈!
他甚至可以想象,当初开创出斩鲸刀法的那位康家先祖,或许就是在面临鲸鱼这种无可匹敌的庞然大物时,毅然挥刀的场景——不挥刀,唯有死!
林图也发现,随着领悟了不屈刀势,斩鲸刀法能发挥出的威力,一下大幅增强!
回忆完这段历程,林图开口道:“在我看来,刀势,即是一名刀客的精神!”
“当刀客将他的精神灌注入他的刀里,他就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战力!”
“所以我觉得,与其说刀法中隐藏着刀势,还不如说刀法是刀客精神的具现!”
“这也是为何,只有当领悟刀法中的刀势,才能发挥出这门刀法的力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贴合刀法开创者!”
说这番话时,林图双目炯炯有神,他发觉自己对刀法,貌似又有了新的领悟。
让人意外的是,萧娴竟然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过了片刻,才见她抬起头来看着林图,笑道:“你对刀法的理解,和我有些不一样。”
“当然,我并非是在说你的理解就是错的,你也千万不要这么觉得。”
“林少侠你要记住,作为一名刀客,别人可以质疑你,但是你一定要相信自己手中的刀!”
这番话萧娴说的很郑重,林图也能听出其中的劝诫,对此很是感动,便重重点了点头。
说完,萧娴又郑重道:“现在我来说说,我对上面我提出的两个问题的理解,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林图立马凝神倾听。
“刀法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刀法中又为何会隐藏着刀势?在我看来,这其实可以作为一个问题回答。”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见到过无数的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武功。”
“有次我们遇到一头山熊袭击一个砍柴人,然后我队伍里的一个小伙子冲了上去,和那头山熊打斗了一番后,最终将那头山熊赶跑了。”
“让人欣喜的是,虽然在和那头山熊打斗时,那个小伙子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后面他的武功竟然突破了!甚至后来他不断模仿那头山熊的战斗方式,将其融合到自己的掌法里,隐隐有开创出一门新掌法的趋势!”
“这件事给我的启发很大。后来我找了不少和鸟兽有关的武功,这些武功大多我都不练,但我会了解它的招式和运气路线这些,然后再去观察对应的鸟兽。”
“观察下来我发现,这些武功,它们的本质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再现这些鸟兽的战斗方式!”
“得出这个观点后,我想到——比起山林中那些凶残的野兽,我们人类的身体先天是孱弱的,但是在练武后,再强大的野兽,我们也能战胜!”
“当时我就忍不住在想,或许最早开创武功的人类先祖,便是这样模仿某些野兽,通过再现它们的战斗方式来对抗它们,甚至超越它们!”
“而野兽,都是有一股气势的,就像我们在面对一头猛虎时,能从它身上感觉到一股凶焰。”
“而武功里的势,便是这些野兽的凶焰!这就是为何只有领悟势,才能真正发挥出这些武功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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