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懒得搭理大伯姜有田。
她四岁的时候,村里人都说她亲妈跟野汉子跑了,奶奶好几次都“不小心”把她扔河边,差点淹死她。
大婶娘也生怕她吃了家里粮食,闹着要分家。
后来虽然分了家,但老爸孝顺啊!
爷爷奶奶身上穿的衣服,吃到肚子里的粮食,以及地里的活儿,差不多都是他一个人担起来的。
就这,大婶娘和姜有田两口子,还经常在村里抱怨她爸是倔驴,不听爷爷奶奶的话,把爷爷奶奶给气病了之类的浑话。
反正衣服都买完了,她转头就走。
“诶?长辈跟你说话呢!有娘生没娘养的逼玩意儿,给你脸了是吧!”
姜有田拔高了声音,他排行老大,平时在家里训老婆孩子习惯了,哪怕到了县里,也无法收敛自己这暴脾气。
姜穗脚步一顿,双眸迸发一股冷意,唇角却勾起弧度,转过身看向姜有田的时候,倒让姜有田看出一副被他威势屈服的讨好意思。
姜有田得意地哼了一声,“姜穗啊,就算你爸在我跟前,也没有不打招呼,说走就走的道理,今天我是教你规矩,省得以后在外面人家说我们姜家人没家教。”
姜穗很想反驳问他,他所谓的家教是什么?
是敢对幼女下杀手的心狠手辣,还是对兄弟剥削压迫的无情无义?
又或者,是小时候靠父母养,长大了靠兄弟养,年纪大了靠儿子养得好吃懒做?
这种家教,她的确没有。
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但她开口说的却是:“哦!那大伯,你说,我该怎么做,才算有家教呢?”
姜有田自认为拿捏住了她,大摇大摆地点了一锅烟,吞云吐雾地说,“你都给你自己买这么多衣服里,不得给我,给你爷奶,还有你大伯娘,你表哥们每个人都买一身儿衣裳?然后再给我跪下,磕个头,说你自己是个野种,这辈子都要给我们姜家当牛做马,这才算差不多!”
旁边柜台里,买过姜穗炒核桃的女人,看向姜穗时的目光更加充满了同情。
原来,这小姑娘竟生活在这样恶毒的家庭里。
好可怜啊!
可在看姜穗,她竟仍然保持着微笑,没有一点羞愤或者委屈的样子。
“行啊,大伯和家里既然缺衣裳,我可以买。”
姜有田一喜,指着早就看好的几件中山装和衬衫,“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
“大伯,你这也太着急了,我说可以买,又没说现在就买。”
姜有田转头瞪着姜穗,“你什么意思?”
姜穗慢悠悠地说,“我的意思是,等你和家里人都死了,你喜欢衣服,我肯定给你多多的烧点衣服下去。
要是你实在等不及……你现在死,我现在就烧给你!”
她越说越畅快,她就是狠毒,就是恨不得他们立刻去死!
“哈!”
柜台里的女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真的太喜欢这小姑娘了!骂人骂得好爽!下次她还是遇见自己家不要脸的亲戚,也要这么骂!
姜有田头皮都快炸了!
村里人都迷信,今天是月初一,被人指着鼻子咒他死,太不吉利了!
并且,她还是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诅咒他!
本来他被这里的售货员翻了个白眼,就想在她身上找回场子,老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可没想到!
“逼娘养的!现在老子就打死你!”
姜有田一个体型和体力都比姜穗有力的男人,愤怒下发挥出的暴力可想而知不是姜穗能反抗了的。
不能反抗,但她能跑。
她飞快朝供销社门口跑,跑到了门口,顺手拿起墙边的扫帚,往身后一扔——
“啊!”
姜有田好吃懒做下养出的硕大身躯,被扫帚给绊了一跤,摔倒后的他痛苦惨叫着,咒骂着姜穗不得好死。
姜穗回头,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她不屑于跟他一样满嘴喷粪,捏着他七寸威胁,“你要再骂我一句,我就去找你儿子姜永福,把他在县里的工作搅黄,没了工作他就没法娶媳妇,到时候你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姜有田瞪着眼儿,一口气儿没喘上来,差点抽过去。
回到医院。
姜穗拿出新衣服,逼着舍不得穿的姜红军穿上,并没有把在供销社遇见姜有田的事,告诉他。
没必要,这事儿说了挺烦心的。
反正她也没吃亏。
因为要出院了,姜红军心情很好,同病房的阿姨家儿子也来了,她家儿子看着斯斯文文,戴个眼镜,一说话就忍不住低头脸红。
跟个大姑娘似的,站在姜穗面前,“你好,我妈让我约你出去吃饭,你有时间吗?”
姜穗对妈宝男没兴趣,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好,麻烦你转告你妈妈,我没时间。”
眼镜乖宝男表情显得有些意外地抬头,清澈的目光看着姜穗,“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姜穗抿了抿唇角,“我不想。”
刚好姜红军已经收好了东西,叫上姜穗出发。
眼睛乖宝男恋恋不舍地看着姜穗离开的背影,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苦着脸回到病房,对躺在病床上的亲妈说,“她说,她不想跟我吃饭。”
郝红霞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肩膀,“人家姑娘是脸皮薄!他不同意,你就不会主动送送人家?”
反正她也打听好了,经常来探望病人的那小伙子,根本就不是她对象!
既然没确定关系,那他儿子为什么不能争取一下?
她一拍大腿,决定了,“等我出院,我就带你去她们村里,我就不信,好歹我儿子是国营厂的正式职工,还配不上她一个乡下丫头?”
……
莲花盆村。
姜穗和姜红军两人回来了。
姜红军三四天没上工,村里人都知道了他生病的事儿。
“都去大医院了,没准儿啊,是快不行了。”
“出去一趟,回来衣裳都买好了,之前姜红军啥时候舍得给自己买衣裳啊?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办后事儿用的?”
“没发现,是姜穗那丫头命硬,克得她妈跑了,她爸这也没多少日子了。”
村里的大槐树下,几个村民端着搪瓷缸子摇头叹息地议论。
姜红军还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正喜滋滋地跟姜穗说,“刚在大槐树那儿,他们都看我衣裳,闺女,我穿这一身儿是不是特别好看?”
姜穗认真地点头,“嗯!好看!特别好看!”
姜红军满意了,刚打开自己家院子的栅栏门,就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下头,紧接着一个年老,但仍然尖利的声音响起——
“你还知道回来?你在外面逍遥快活,都不管你妈的死活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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