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只想着加班加点地赶产量,却忘了一件事。

    电。

    这个时候停电是经常性的情况,家家户户都备得有蜡烛,手电筒。

    家里停电,还能点蜡烛,用手电筒照明,可工厂停电可怎么办呢?

    工厂有冰柜,没有用完的一些原材料放在里面,只要不打开冰柜,里面东西暂时都不会坏。

    可正在生产线的半成品呢?

    之前办食品厂的时候,也考虑过停电的问题,当时没当回事儿,反正经常停电是停电,可电很快就会来。

    可没想到,第一天晚上开工,就停电停了一夜!

    行,权当这晚大家休息了,天冷,半成品在生产线上,放上一晚上也没坏。

    可等到第二天,工厂又停电了,一停又是大半天。

    第一次停电停时间这么久的。

    “我去供电局问问怎么回事儿!”

    大家在车间里一直大眼儿瞪小眼儿也不是一回事儿,这次停电的时间确实有点长。

    胖子出去一圈儿,很快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把围巾帽子往休息室的桌子上一摔!

    “奶奶的,一群大爷!我问什么时候来电,你猜那群人怎么说?他们说,就我们这种私人小作坊,开不开都一样!电力要紧着正经的国营单位供应!”

    还有更难听的话,胖子都没好意思跟姜穗复述。

    姜穗倒是对这些轻视他们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问,“停电是这一片地区都停,还是只停咱们厂里的?”

    为了保证市区的电力供应,给郊区停电算是正常操作了。

    胖子一听更来劲了,“跟只听咱们厂里的电差不多!咱们周边五百里以内,都停了!可一点儿都没影响人家向东食品厂!我去供电局骂了,说他们区别对待,哈巴狗,就知道巴结领导,把他们那个主任,气得差点晕过去!”

    姜穗能想象得到,胖子跟人互掐之后的场景,也懂得胖子的心酸。

    “然后呢?”

    “然后那个主任就说,这几天,他会让咱们这儿一直停电……”

    姜穗拍拍他肩膀,“行了,你在车间里守着,我去想办法,看怎么样才能给咱们正常供电。”

    “行!你去找那个什么首长,在京城,谁还没有个关系了?”

    胖子站直了腰板儿,那样子比姜穗还要扬眉吐气。

    可下一刻,姜穗就拿着桌子上的笔,用力戳了一下胖子的腰窝,“人家那是亲孙子!亲的!”

    胖子疼得差点蹦起来,嘶嘶哈哈的讨饶。

    “我错了,姐,我就这么一说!”

    虽然求饶,但他看得出来,老首长对姜穗比亲孙子看起来还要亲!

    姜穗看他眼神滴溜溜乱转,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没当回事儿,叮嘱他道,“就算是亲孙子,开私营工厂也是很敏感的事情,人家帮助我们够多了,咱们不能什么事儿都想着靠别人,靠山山倒,靠人人老,懂吗?”

    胖子不懂,但他不说。

    现在社会上干点啥事儿不靠关系?他能当这个车间主任,代理厂长,靠的就是姜穗的关系。

    靠关系又不丢人!

    可姜穗姐都说了,不能随便乱攀关系,那就算了。

    姜穗先去了电力局。

    同一个地区,停电也要区别对待,她需要一个合理解释。

    当然,她也没有空着手上门,这个时候连香烟都是稀罕货,平时商店里都限量,买得到买不到,都要靠运气,靠关系。

    姜穗用了钞能力,买了一条玉溪。

    玉溪不是个领导送礼地,当官儿的受贿犯法,犯法的事儿,她可不干。

    她把烟塞给了看大门的大爷。

    可千万别小看这些事业单位看大门的人,这些人整天看着单位的人进进出出,单位里的人,几乎每个人都认识,能打招呼。

    想进去办事儿的话,他说让进,人才能进。

    对于一个平头老百姓来说,这个权力不小了。

    “好闺女,你这来……是想找谁啊?我给你留意留意,看人在不在?”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姜穗把玉溪给了大爷之后,她还没提什么要求,大爷就主动开口提出要帮忙了。

    主要是玉溪太贵了!

    一条玉溪烟,都快赶得上他一个月工资。

    平时他也就抽个散花什么的,刚好家里儿子娶媳妇,要给过彩礼,这条烟拿过去送亲家,绝对的有面子!

    “我不找谁,大爷,我是顺利食品厂的人,就想问问,怎么我们厂里这几天老停电?一停就是半天?可向东食品厂人家就不停电?”

    她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问大领导,肯定又是一套冠冕堂皇的话。

    问门口大爷,人大爷有事儿是真跟她透底儿啊!

    并且大爷在门口见的人多了,知道的消息一点都不比大领导少。

    她先探个底,等接下来跟电力局领导谈的时候,心里也更有谱一点。

    大爷带着雷锋帽,看姜穗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顺利食品厂啊!这个……”

    姜穗立刻对着笑脸,殷勤叫人,“大叔,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大爷左右看看没人了,才终于开口,“顺利食品厂,是得罪了人了。”

    姜穗脑子里浮现了几个名字,但不确定,“谁啊?我不认识你们单位的人啊?”

    大爷又不说话了。

    看来还是有顾虑。

    姜穗又承诺给大爷了一条玉溪,大爷这才又悄悄地说,“刘主任,刘国栋,他最近手头宽裕得很,家里买了电视,收音机,还有三十二条腿。”

    ……

    刘国栋这天下班,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忽然被一个女人给拦住了去路。

    女人十八九岁的样子,穿得还行,花棉袄,小皮鞋,长得也不错,挺精神。

    可就是看他的眼神无比幽怨,好像是跟他要账的。

    “你是谁?要干什么?”

    正是下班儿时间,大伙儿人来人往的,他一个大男人,被女人给拦住了路,被人看见这叫什么事儿?

    姜穗在电力局家属院门口等很久了,他在门卫大爷那儿看到了刘主任的集体合照,记住了刘主任的样子,专门扥他下班。

    “刘主任,你好狠的心啊。”

    一句话,直把刘国栋给吓得三魂出世七佛升天,赶紧伸着手后退,跟姜穗保持距离,“诶诶,你别乱说话啊,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这时,街边修鞋的,摆摊儿卖肥皂的,都已经开始往这边看过来了。

    姜穗不哭不闹,就是幽幽怨怨的往那儿一站,“你不认识我?你当然不认识我,可你一点活路都不给我,我今天来,就是找你讨个说法的!”

    刘国栋心虚地左右看看,“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不给你活路了?”

    姜穗眼看给刘国栋的心理压力给得差不多了,刚想表明身份,就被刘国栋使了个眼色,求饶地小声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哦哟。

    姜穗好像真的蒙到了刘国栋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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