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潋醒的时候,有人正站在自己病床边,因为她刚醒,看不清楚人,视野摇摇晃晃的,她意识模糊地说,“怎么有……三个人啊?”
三个人影同时一顿,而后阮星潋感觉眼睛对焦了,那三个影子逐渐缩回了一个人身上。
戴着细边眼镜的医生正夹着档案,要笑不笑看着她,“看清了?”
“看清了,一个人。”
阮星潋咽咽口水,“谢谢医生……”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医生将自己脸上的眼镜摘下来,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
阮星潋看着他,心里嘀咕了一句,好白的脸。
“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说不上来。”
“好,随时喊我们。”医生说,“我叫叶慎,是你的医生——”
他话还没说完,阮星潋说,“医生,我白血病的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薛暮廷。”
她昏迷了,肯定是薛暮廷送来的。
但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想再让薛暮廷参与到她最后半年的人生,搅得她……痛不欲生。
叶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好久,说道,“这确实是你的隐私,如果是你家属的话,我们还是有义务告知……”
“不是家属,不是家属。”
阮星潋立刻撇清,“没呢。还差一个礼拜就成家属了,好险。”
“……”叶慎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和薛暮廷说。”
正巧这时候薛暮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拎着什么,进门一抬头撞见叶慎,薛暮廷对上叶慎的脸,不动神色眼神一深,“好辛苦啊,大晚上还要特意来查房。”
叶慎依然笑得波澜不惊,“您是?”
“我是她家属。”
“你胡说,你还算不上家属。”
阮星潋说,“你来干什么薛暮廷?”
“你晕倒了我把你送来的,阮星潋,你别t反咬一口。”
薛暮廷将夜宵用力摔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我是你救命恩人。”
“谢谢你恩人哥,看病多少钱我转你。”阮星潋说,“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薛暮廷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愠怒,“赶我走?阮星潋,你是不是觉得我可以放任你跟外面的野男人相亲相爱?”
叶慎在一边露出了听见了八卦的表情,眉梢微挑。
“你有绿帽癖没关系,别意淫到我头上来。”
阮星潋倔强地说,“我俩没结婚,没领证,也没有孩子——”
“没孩子?”薛暮廷将一份报告摔在阮星潋脸上,“那这是什么?阮星潋,你不昏迷这一出,我还真不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好到上床的份上了,还怀孕了!”
怀孕?!
晴天霹雳!
阮星潋不可置信地接过那份报告,薛暮廷眉眼冷漠极了,“阮星潋,你还真是有能耐啊,我都没碰过你,连孩子都搞出来了,要是我没把你送医院检查,你怕是能瞒天过海吧!”
也难怪迫不及待要悔婚,原来是已经和别人珠胎暗结了!阮星潋,你是怕奸情露馅啊!
阮星潋摇着头,“不可能……这,这怎么会……”
薛暮廷咬牙切齿,从未有过这般愤怒的时候,更愤怒的是,明知道过去给自己当舔狗的未婚妻阮星潋背叛了自己,他还在回医院看她的路上顺手给她捎了一顿夜宵!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我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等你身体好我就会安排人把你这个孩子打掉,阮星潋。让你死都太便宜你了。”
看在阮星潋昏倒住院份上,薛暮廷没动手,男人放完狠话摔门出,留下震惊错愕的阮星潋,以及看了一路好戏的叶慎。
叶慎走上前挥挥手,“没事吧?”
阮星潋倒抽一口气,“怎么可能没事!我怎么会怀孕……”
大脑深处的记忆一下子被翻了出来,阮星潋想起来了,上个月月中,薛暮廷喝完酒来了一次,她当时夜不能寐,睡前吃了一粒医生开的思诺思,迷迷糊糊的也不清楚具体到底做没做,醒来的时候薛暮廷已经走了,只留下了半床迷乱的酒气。
不会吧……
阮星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怎么都想不起来更多细节,“可是我第二天没感觉也没流血啊,医生……”
叶慎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立刻解释道,“也不是人人都会因为处女膜破裂而流血的,这是一个误区,认为处女第一次性生活就绝对会流血。”
阮星潋心跳很乱,“那这个孩子……是薛暮廷的。”
叶慎说,“你没出轨啊?”
哪有医生这样问伤患的!阮星潋说,“我那会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出轨?我倒后悔我当时没出轨呢,转移转移注意力,也比现在遍体鳞伤好。”
“哦。”叶慎说,“那我把他叫回来。”
“别——”阮星潋攥着床单,“我也活不了多久,这个孩子更没机会来这个世界上,我……还是自己打掉吧。”
“可是白血病最忌讳的就是流血,你若是要打胎,出血量也不会少。”叶慎停顿了一下说道,“你的凝血功能会异常。”
言下之意,指不定会提前死在手术台上。
阮星潋说,“怎么死不是死?我还怕死吗?医生,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我只想……和薛暮廷斩断所有联系。”
“不怕死?这话当真吗?”叶慎玩味地看着她。
“我最多就能活半年。”阮星潋看着天花板,出神般低语着,“和薛暮廷的恩怨纠葛再深又有什么用。”
终究还是要化作一抔灰的。
叶慎盯着她半晌,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帮你安排的。”
阮星潋回望他,“叶医生,你挺负责的。”
叶慎眸子里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意味不明,“你现在身子虚,要打胎至少也要休养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后,那不恰好是他们原定结婚的日子吗。
真是巧了,结婚日换做打胎日。好讽刺。
阮星潋低下头去,眼神闪烁。
-
“至少要一个礼拜后才能动手术吗?”别墅里,薛暮廷正在接电话,“我知道了,好。”
他站在书房中,挂断电话后,一边的魏蘅还在观赏着阮星潋临走时留下的字迹,苍劲有力,却又在锋芒毕露背后带着沧桑,仿佛是用力砍出最后一剑的年迈剑客。
扑面而来的故事感,好字,好字。
“医生怎么说?”
“要一个礼拜后才可以动手术。”
“那不是你们结婚的日子吗?”
“正好。”薛暮廷咬牙切齿,俊美的脸上带着愤怒,“那就在婚礼现场退婚,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有多水性杨花,被薛家退了货,让她颜面扫地!”
“至于吗……那么恨她啊。”魏蘅嘟囔了一句,“阮星潋的孩子真不是你的?”
“我碰没碰过她,我会不知道?”
薛暮廷说,“她给我戴绿帽,我就让她生不如死。”
魏蘅啧啧两声,“可惜了阮星潋一手这么好的字了。”
字品和人品果然不能挂钩啊。
薛暮廷一怔。
被阮星潋留下来的纸上,写着她深夜待他归家时排解寂寞留下的四个字。
积重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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