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鱼,因为体型细长如刀,在有的地方也叫野刀子,野毛刀,确实有这种叫法。
林瑞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刀鱼多少钱一斤?”
“刀鱼多少钱一斤?”陈建林说到:“刀鱼是论斤的吗?根据大小不同,又分为不同级别,是论条卖的好吧。傻小子,你不会以为你这个什么龙王潭的小白鱼,真想卖出跟野毛刀一样的价格吧?”
“我这一桶四条鱼,一条至少二两半的大鱼,不给两块钱一桶我都不卖。”
陈建林吓了一跳,真要按照重量来算,野毛刀也不过这个价吧,虽然是有市无价,往往刚打出来刀鱼就被那些人预定走了。
林瑞脖子上挂着三个竹筒,想要把这些鱼买下来,至少六块钱,这些钱放在谁手里都是巨资,别的不说,就后林队的社员们,一年到头忙活下来,能存着钱的也没有几个,六块钱几乎够一家四口人一年的花销了。
刀鱼什么级别?,那是长江里最鲜美的河鲜,你一个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的白鳞鱼也想卖出刀鱼的价格来?你这傻小子对钱可一点都不傻。
林瑞这个小子说的再好听,陈建林心里也有杆秤,他是想着倒手赚钱的,并不是想要赔钱的。就算是送礼,也要觉得物有所值才行。
这时,眼瞅着气的陈建林想要打人,林瑞往外挪了两步便小心的把竹筒盖好,放在身上挂好,一副二愣子模样硬着脖子对他说道:“哼,你还供销社的干部呢,连龙王潭的白鳞鱼都不知道?”
“我们南山龙王潭是山泉水积成潭的,深不见底,千年不干,村里老人说潭里住着龙王爷呢。这鱼就是龙王爷的看门鱼,所以龙王潭只有一种鱼,那就是白鳞鱼。白鳞鱼全身都是软刺,只要挤掉内脏,连鱼鳃都不用扣掉,也不用刮鱼鳞。”
“只要放在大锅里炖煮,整条鱼都能煮的稀碎,跟牛奶一样奶白浓稠的鱼汤,熬好后也只需放点盐巴,撒点小野葱,哼,给肉都不换。”
说到这里,林瑞仿佛又想起了白鳞鱼汤的味道,口水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陈建林也被眼前这个傻小子说的有些馋嘴了,看着林瑞陶醉的样子,他也吞咽了一口口水,能全身熬的稀碎的小白鱼,奶一样白的鱼汤,肉质全部融化在里面,到底是一种什么味道的鲜美啊。
想到这里,陈建林忍不住闻了一下刚才摸鱼的那只手,却意外的没有闻到鱼腥味。
不过,陈建林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既然你们龙王潭的小白鱼这么鲜美,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林瑞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让陈建林差点跳起来:“傻小子你看谁呢,看谁呢?”
“还说我傻,我看你比我还傻。”林瑞揶揄了他一句,不屑的说到:“不是你没听说过,就算是整个向阳公社,可能除了我们后林队的人知道我们龙王潭的白鳞鱼的鲜美,其他地方的人知道的还真不多。”
“为什么啊?”
“那是因为我们龙王潭的白鳞鱼太稀少了。”
林瑞肯定的说到:“在我们后林队都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想吃白鳞鱼,要先看龙王爷的心情,我们队里有个平康爷,钓了一辈子白鳞鱼,听说一只都没钓上来。”
“我们队的民兵镇江叔当年去当兵的时候,他爹在龙王潭蹲守了两天两夜,只给他钓上来两条白鳞鱼,熬了一锅汤,让他记住这个味儿,只为如果不幸战死沙场,灵魂记住这碗鱼汤的味道能找到家里来。”
“如果白鳞鱼真的容易得到,你以为还能卖这个价格吗?我听说在黑市,有人出这个价格买白鳞鱼都买不到。”林瑞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
陈建林惊呆了,原来白鳞鱼还有这样的故事啊,能鲜的刻进灵魂里,他看着林瑞身上挂着的竹筒,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白鳞鱼的这个价格,还真不算贵了。
林瑞看出来陈建林意动了,只是可能一时的难以接受,林瑞想了一下,平康爷说黑市里能卖到一块钱一条,那也要刚好碰到买家才行。
而现在这位采购员可是林瑞唯一的交易对象,并且今天还急用钱,所以林瑞才把价格定低了一半,并且又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今天你先给我两块钱,在给我两斤糖票,剩下的钱”
说到这里,林瑞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到:“如果你认为我这白鳞鱼值这个价格,你在把剩下的钱给我,要是不值这么多钱,我大不了下次带其他东西把钱补给你。”
陈建林本来就有些心动,只为那当兵的临走之前,老父亲什么都不准备,就给他准备了一碗鱼汤,他都觉得就应该买上一竹筒,先品尝一下那刻到骨子里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
可没想到傻小子居然提出了这样的条件?原来两块钱能买一竹筒,现在只要加两块钱加上二斤糖票,就能把三竹筒买下来,到时候不论好不好,自己只要说味道不好喝,这傻小子就得认这个价了。
不过,王健林可不是那种短视的人,他觉得真要口感不好找后账,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占一个傻子的便宜。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这鱼汤也应该让老领导尝一尝,听一听这个老兵出征的故事。
所以,想了一下,陈建林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来五块钱,又递给他两张糖票:“行了,老子还不差这几块钱,搞的抠搜叭叭的,你记住,要是你这小白鱼不像你说的那样好吃,回头老子找你算账,我记住你了,后林队的傻小子。”
把钱塞到林瑞手里,陈建林又恶狠狠的瞪了林瑞一眼,似乎是在警告林瑞不要说谎,伸手把林瑞身上挂着的三个竹桶给提了过去。
挨个的检查了一下,看到里面的白鳞鱼还都活蹦乱跳的这才放心。
看着提着竹筒扬长而去的冒牌供销社采购人员,林瑞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声:“千万别给它换水,这家伙娇贵,其他的水是养不活的,一旦死了味道就变了。”
陈建林脚下一顿,对林瑞挥了挥手,消失在了胡同口里。
林瑞看着手里的五块钱,还有两张糖票,每一张糖票上面都印着一市斤的字样,林瑞嘿嘿的一笑,往供销里走去。
红糖六毛五一斤带一斤糖票,白糖七毛八一斤带糖票,这个年代的糖比肉都贵,不要奇怪,就是这样。
林瑞付了钱,售货员把两斤红糖称重,然后倒在草纸中折叠起来,用纸绳子正反十字一扎,上面留一个绳套,直接提起来就可以走了。
林瑞提着两斤红糖,看了看手里的毛票,刚到手的五块钱瞬间还剩下三块七毛钱,这钱不好挣,可花起来到 挺快的。真要是靠后林队普通社员钓鱼的速度,半辈子不一定能挣这二斤红糖的钱。
林瑞看了一眼那架子上的花布,想起母亲身上现在穿的长袖衫,忍不住指着那上面的碎花布问了一句:“同志,我能问一下,那花布咋卖的?”
售货员是一个中年大妈,手底下正在给一个老乡数针头线脑,瞥了林瑞一眼,要不是林瑞刚才毫不犹豫的买了二斤红糖,她都不会搭理。
“三毛六一尺,要票。”
态度不好,林瑞不在乎,这个年代人家售货员是八大员之一,端的是铁饭碗,不搭理你都正常。
没看墙壁上都写着:不准对广大人民群众动手 的标语吗。
“同志,我再问一下,要是我给我娘买一身做衣服的花布,能用几尺码?”林瑞连忙又补充道:“我娘身高比我稍微矮点,大概在一米五八左右,瘦瘦的。”
售货员一听林瑞的话,顿时态度好了不少:“你这个小同志还知道想着你娘,是个孝顺的大小伙,照你这么说的,你娘做一件碎花汗衫子六尺布应该够了,剩下的布还能做双鞋面儿。”
林瑞看了看手里的钱,就这次卖鱼的钱都够给母亲买花布做上衣的了,可没有布票,六尺布,就必须要有六尺布票,有钱没票,不会卖给你,这就是计划经济,生产多少布,印多少布票。
在林瑞的记忆中,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布票,就算是他爹每年也没有领到过布票,都是家里的奶奶爷爷给领走了。
林永旺每年两身新衣服,就是全家人布票几乎都用在他身上了,林瑞跟林小平的衣服,都是捡的林永旺穿小了的,或者是大人的衣服实在破的不能再破了之后,母亲改小了之后,给他跟小平穿的。
林瑞再次看了一眼那架子上面的一杠花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决定了,等下次陈建林再给他交易,他就要布票,作为有着官方名头的外出采购员,他手里应当不缺各种票据才对。
“谢谢售货员同志,等我有了布票,我就来买六尺花布,给我娘做件花褂子。”
售货员听的眼睛一亮,这小孩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的,甚至连脚上都是穿的草鞋,其谈吐却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卑不亢,跟其他的农民明显的不一样。
“你这个孩子还挺懂礼貌的,行,等你下次来买花布,看你这么孝顺,下次来买我给你抬抬尺。”
“谢谢,谢谢售货员同志,您真是个真心为人民服务的好同志。”林瑞听到这话眼睛忍不住一亮,连忙高兴的道谢之后,转身走出了供销社。
母亲的针线活手艺在整个生产队里都是拔尖的那个,平时如果谁家要是给小孩改件衣服,或者是落个鞋样子,都是找母亲帮他们落剪刀。
只要买上六尺布,母亲就能给自己做上一件花格子衣服了,省的一年四季就两身衣服来回换着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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