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应月娥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一蹦一跳的小儿子林小平走到村东大坑边的时候,眼看着自家院子里冒起了一阵烟气,闻着那空气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的时候。
应月娥的眉头不由的舒展了开来,嘴角边似乎都噙着几分的笑容。
馋猫林小平也贪婪的吸了一口从自家院子里飘荡出来的香味儿,眼睛里的光芒更亮了,他拉住应月娥的胳膊,嘴里喊着让母亲快走,几乎是拽着母亲往家里跑。
应月娥来到家门口,还跟往常一样,准备推门而入,推了一下,却发现推不开,急的林小平也用小身板往里面挤。
这时候母子二人才发现大门是从里面插上了。
“二哥,二哥,开门,赶紧开门,我跟娘下工了。”林小平一直惦记着锅里的肉,二哥早上走的早,娘说要留着晚上一起吃,林小平人虽小, 在老宅早就养成了小心谨慎的性格,很听大人的话。
院子里很快就传来了林瑞的声音:“娘,小平,等一下我马上开门。”
林小平依旧觉得很着急,娘不让吃,早上他就强忍着把眼睛从陶盆里挪开,就连喘气,都比平时硬生生的压制了一拍,就是怕吸的香味儿太多,忍不住了想要对陶盆里的肉下手。
小孩子嘛,遇到好吃的,可不就是喉咙里恨不得长出一只手来。林平能忍住,那也是因为挨打得出来的记性。
“二哥,二哥,可以吃肉肉了吗?”林小平看到林瑞,一把就扑了上去,直接抱住了他,说话的声音急切而小心。
现在都吃大锅饭,他们家偏偏在家炖肉吃,这要是被队里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小馋虫,赶紧下来,没看二哥身上都是水吗。”林瑞连忙侧开身子,让母亲跟林小平进来后,又急切把打开了一个缝隙的大门给关上,并且上了插手。
应月娥有些惊讶的看着大儿子:“小瑞,家里有啥事吗?”
“娘,你跟我来就知道了。”林瑞对着应月娥神秘的一笑,连忙带着他们俩往厨房那边快速走去。
林瑞想要迫不及待的给母亲显摆一下自己今天下午的成果了。
“一头小猪!”
应月娥看到厨房里的大木盆里,一头已经被刮掉大部分猪毛的小黑猪,不由的惊呼一声,连满脑子里都是吃肉的林小平,都惊呆住了。
“小瑞,这,这是怎么回事?这头猪哪来的?”应月娥短暂的震惊之后,便拉着林瑞急切的询问着。
总不能是这头猪自己跑到自己家里,然后自己跳进开水盆里把浑身的猪毛蹭掉的吧?
林瑞却笑着安慰着母亲,一边解释道:“娘,这是野猪,小野猪,不是咱们队里养的任务猪,你看看,野猪头跟圈养的任务猪猪头不一样的。”
听到儿子的解释,应月娥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上前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猪头小黑猪。猪拱嘴比家猪的长,而且硬,这是在野外搜寻根茎的原因造成的。两根快要长出猪嘴的獠牙特别的明显。
应月娥确认是小野猪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娘,这是我今天去龙王潭捡回来的。”
应月娥满脸不信,就连林小平也不信林瑞的这个借口。
“娘,你知道我早上去公社帮队里跑粮种的事情去了,刚好我认识一个工厂的采购员,他想要几条白鳞鱼送人,你知道你儿子是钓白鳞鱼的行家。下午我在龙王潭正钓鱼呢,这头小野猪发了疯一样从山里跑了过来,一头撞在龙王潭的石头上,不信你看他脑门子都撞破了。”
“嘿嘿,山神爷都知道你儿子想吃红烧肉了,特意给咱们送来一头小野猪。”林瑞找的这个借口,他自个儿都嘿嘿的笑了起来。
“哦哦,吃红烧肉咯,吃红烧肉咯,二哥,红烧肉是不是把这头小猪放火里烧起来?我去抱柴火。”林小平说着,转身就往柴火堆那边跑去。
林瑞看的哭笑不得,连忙一伸手把他提溜了过来。
“红烧肉不是烧猪肉,是”林瑞想了一下,面对这五六岁的孩子,他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看着林小平一脸期待的样子,便把他放在一边说道:“算了,你不要知道红烧肉怎么做的,你只要知道好吃就行了。”
林瑞虽然把这头小野猪的来源解释清楚了,却发现母亲的脸色依旧有些不太好看,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娘,你是在担心什么吗?这真是头野猪,儿子没骗你,真 是它自己跑到我跟前的。”
“小瑞,咱们就这么把这头小野猪吃了,这样不太好吧?”
“娘是在担心队里发现吗?”
应月娥点了点头,确实是这种情况,现在他们家住的也偏僻,队里的活大家都抢着干,干完活,吃完饭,家家户户都回家休息了,平时除了开会,学习上级传达的精神之外,倒是很少有串门的现象。
最主要的一个是,现在队里的大食堂大家勉强能混个水饱,那些大肚汉最多能吃个七成饱就不错了,而且还不抗饿。
一到晚上队里的社员们吃完饭就都早早的回去休息去了,减少活动,就可以减少能量的消耗。
所以,林瑞家里喝鱼汤,吃猪肉,炖鸡肉啥的,只要关好门,闭好院子,平时注意点,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发现的了。
应月娥之所以有这种想法,还是集体思想在洗脑,队里整天宣传的找到粮食要上缴,应月娥这辈人是思想最坚决的人。
“娘,今年粮食的收成已经不足往年的七成,交了公粮,提留,在留起来粮种,队里剩不下多少粮食 了。”
“还有上半年林源联合林根才两个混蛋,把咱们队里的粮食都给祸祸完了不说,还把粮种给吃了上千斤。现在队里的干部正在四处用咱们队里的秋季粮食去换粮种,这样一进一出,今年留下来的粮食更少了。”
“在今年冬天到明年开春这段时间,大家缩衣节食已成定局,但凡有点损失,说不定大家连一天两顿饭都很可能吃不上。最近这段时间,趁着天气还没有完全转冷,我会想办法进山,把山里的粮食都拿回来,娘存起来咱们预备过冬。”
“不是我不想着乡亲们,以你儿子的能力,只能说不让咱们娘三个不挨饿,其他人,咱也顾不得。这条小野猪除了咱们吃的,其他的咱们都做成咸肉存起来吧,娘也不想我跟弟弟一个冬天都见不到一点肉星子吧?”
“小瑞,这,这是真的吗?林专员他们”
应月娥从来不知道,队里的形势已经这么严峻了,吃惊的看着儿子,怎么也不相信大食堂里会没有饭吃。
而且有关林源他们吃粮种的事情,队里知道的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这些干部并没有私下里张扬出去。
林瑞知道母亲对大食堂的依赖,甚至这个时代的很多农民,都对国家,有着绝对的依赖跟信任。
绝大多数社员们只知道努力干活,吃饱饭,拿工分,过年还结余,从来没有怀疑过队里的粮食会缺少到能饿死人的地步。
至于粮食还余下多少,在整个生产队里能做到心中有数的,恐怕只有王传名这个细心的家伙了。
林瑞对着母亲严肃的点了点头,又把去公社为队里找粮种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些事母亲知道就行,千万不可外传。
应月娥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看了看林瑞,犹豫了一下,低头小声的说道;“小瑞,你爹,你爹他瘦了很多。”
林瑞听的不由的一顿,爹:这个词语,他以为会在他的脑海里消失。
自从分开家单过之后,整个家里,从来没有人主动提起过老宅的人。
无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林瑞,似乎都在主动的屏蔽掉这个人。
就连正在刮猪毛的林小平,听到母亲提起爹,都不由的顿住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爹是向着堂哥的,在现在这个林瑞的记忆中,爹,只是一个称呼,除了在血缘关系上,给了这具躯体一个牵连之外,再无任何的瓜葛。
林瑞不知道母亲此时提起林二壮来是什么意思。
林二壮瘦了,在林瑞看来完全属于正常。老宅常年在家的成年人五口,如果再加上放假在家的林永旺,那就是六口人。
而家里能够沉下心来干活的,只有林二壮,林根生,胡冬梅就是个偷奸耍滑的人,奶奶王氏更不要说了,那是好吃懒做,一辈子都不想进一次地边的人,在队里也是有名的懒婆婆,现在被迫下地干活,大部分时间不是这里不属于,就是哪里不舒服,心疼娘的林二壮几乎把王氏的活都给干完了。
老宅要是想要顿顿能吃上饭,必须把每天队里派的活都要干完,林根生上了年龄手脚逐渐变慢,林大强也不是干活多爽快的人,自己的活要磨磨蹭蹭才能干完,王氏的活是一点也不摸。
再加上爷爷奶奶两口子是一直吸二房的血填补大房,可想而知林二壮在老宅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难道,母亲想把爹接过来?”林瑞心中不由的想道。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林瑞从来没有真正的想过要把爹跟母亲分开。
毕竟,他们跟林小平以后都要有自己的家,母亲也需要有人陪伴。
“娘,爹他是个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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