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亮,混着海浪声,风声,震得人耳朵疼。
涂窈:“……啊?”
渔民们以为她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废铁废钢!”
“哎哟,都一个月了也没见有人来搬!”
“还是从内陆运过来的,包装得严严实实,之前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一帮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起劲,涂窈刚想往前走两步,下一秒,手腕就被一道温热的力道牢牢握住。
转过头,对上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涂窈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小池……那个……你……我……”
涂窈头一回语无伦次,指了指海面,又指了指他。
胥池掩下眼神里不多的一丝心虚,语气镇定:“不听这些。”
说完就拉着她走了。
身后渔民们连忙问:“诶!小姑娘,怎么走了!还没说完呢!”
车上,涂窈一动不动,眉头微微皱着,两只手无意识地握住了拳头,明显在深思熟虑准备说什么。
胥池脸上最后一点心虚也消失殆尽。
轻笑了一声,俯下身帮她拉过安全带扣上,面不改色地发动了车子。
等开出百米远。
涂窈像是准备好了,憋了半天,终于艰难地冒出几个字:
“……小池,浪费不好!”
胥池语气自如,立刻回:“好,我下次不做了。”
“这……这太多了!”
“对,太多了,我当时没有注意。”
他耐心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对那个数字没什么概念。”
“我之前,常年住在国外,还有各处深山,对海运这一块接触不多。”
说着说着,胥池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涂窈:……
注意到她的视线,胥池立刻解释:“确实有一点开心。”
涂窈抿了抿唇,“……因为我没有说要还你这笔钱吗?”
“是,你没有区分我跟你之间是不是需要同等的馈赠,是不是需要维持公平。”
对比之前,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涂窈眼神顿时有些复杂。
又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回:“因为我户口还没迁啊,办不了银行卡,手里还只有我哥给我的二十万现金,我也没带出来。”
“就算全带出来了,我也不够还你啊……”
光是运费就是上百万,加上那些废铁废钢的成本,把她卖了也凑不起。
胥池:……
空气里成功安静了几秒。
胥池难得地叹了口气。
涂小毛一家身上的特质似乎都是互通的。
“……但是小池,谢谢你。”
后视镜里,女孩已经松开了拳头,扶住了安全带,低头小声道着谢。
胥池又笑了起来。
但是涂小毛有她最独特最让他心软的特质。
……
车子还在往前开,涂窈看了眼窗外,“我们不是去看货船吗?”
“这是另一个港口,那边会比较安静一些。”
车子慢慢开进另一条公路,眼前越来越近的是另一片蓝黑色的海域。
海面上,是一艘庞大的白色的货船。
远处的航线上,偶尔驶过几艘渔船,传来几道汽笛轰鸣的声音。
涂窈忽然地搂紧了安全带,神色有些久违的不安,又努力地克制了下来。
胥池眼眸一紧,还没等他出声,涂窈忽然开口:“小池,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我为什么要看货船。”
几秒后,涂窈继续说:“……因为我跟你一样,在怀疑白家准备走私。”
车子缓慢停下。
“你提议的海运方策已经很周全了,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有补充完整。”
胥池转过头,缓缓地敛起了笑意,眸光逐渐深邃。
他声色依旧清润:“货船改造。”
“是,货船改造。”
女孩静静地望着他,坦诚地说:“可我什么都不懂,小池。”
“我不懂货船的构造,也不懂怎么改造,不懂一些数值,什么都看不懂,我得一点一点学。”
胥池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哑声道:“这些东西学起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涂小毛几乎“无所不能”,但必要的一些问题,他还是需要摊开来。
或者他可以帮她延长她所需要的时间。
但涂窈轻声道:“我知道。”
她抿了抿唇:“所以我有给白初梦留下一线‘希望’。”
那些装着劣质材料的货车并不是白家原来的车子。
那天晚上,她和程桑桑只是让人换了牌照,白初梦足够细心,会查到这一点。
“轮胎型号,发动机型号,车子的批次,方方面面都可以调查。”
“她不是放出了假消息误导桑桑做无用功吗?那我也可以。”
这段无用功就是涂窈留给自己的时间。
“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学。”
胥池忽然笑了。
是开心,也是骄傲,更是浓烈到让他无奈的……喜欢。
涂小毛……
岂止是走一步,看三步。
走一步,她至少看了十步。
他俯下身,帮她扣开安全带。
“走吧,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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