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彭铭川去银行取了预约的十万块钱,背着一个背包,坐上了回家的车。
搭着中巴车缓缓驶入村里,看着眼前逐渐熟悉的场景,让彭铭川眼睛一阵阵的发酸。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自从上大学之后,就很少在村里待了,就连寒暑假,也多数时候在城里兼职赚钱。一年在家呆的日子加起来也就是半个月左右。
到了毕业入了编之后,就更是一年到头难得回来。
直到后来,父亲因病突然过世,母亲逐渐苍老,却又因为工作,而甚少回乡,留下遗憾无数
却没想到,还给了自己弥补的机会。
这次,就不能再错过了。
随着一栋有些老旧的两层红砖房慢慢浮现在眼前,彭铭川更是眼睛有些发红,轻吸了口气,喊道:“师傅,踩一脚。”
“吱呀”随着彭铭川的喊声,老旧的中巴车晃了晃,然后发出刺耳的声音,在红砖房前慢慢停住。
售票员伸手抓住折叠车门用力一拉,“哗啦”一声,将门拉了开来。
彭铭川背着包,跳下车去,背后的车门又被“哗啦”一声拉上,中巴车一阵剧烈的颤抖,发出如同老牛的哀鸣一般的声音,腾起一片黑烟,又继续朝前奔腾而去。
待得这黑烟散去,彭铭川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那挂着透明塑料门帘的大门,带着一丝紧张的情绪,缓步走了过去。
掀开门帘走进堂屋,里边的一股熟悉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那些深红色的药柜一一在目。
旁边的厅屋里,一个妇人走了出来,看到彭铭川,眼睛便是一亮:“铭川,你回来啦。”
“妈!我我回来了。”看着眼前头发青乌,脸上丝毫皱纹都无的母亲,彭铭川眼睛微红,哽声道。
“快,快进来,你这小子,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彭母倒是没留意到儿子语音中那些微的异样,只是欢喜地朝着屋里喊道,“他爸,铭川回来了,你再去剁点肉,买条鱼,中午搞两个好菜吃。”
“哦,铭川回来啦。”高大的父亲从里边厨房走出来,明亮的眼睛中满是欢喜,看着儿子道,“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这正准备煮饭,等我多下一把米。”
“嗯嗯爸,我回来了。”彭铭川强忍住泛酸的眼眸,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好,你先休息下,我进去加点米,等下去买鱼。”父亲接过儿子的背包,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又转身走进里边的厨房去。
母亲去倒了一杯茶过来,笑道:“鸣河去厂里了,我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吃午饭。”
“嗯嗯。”
看着母亲去打电话了,彭铭川才趁机深吸了两口气,定了定神。
待得母亲打完电话,他的心绪便完全稳定了下来。
“妈,最近生意怎么样?”彭铭川随意找着话题道。
“还行还行,都是老街坊邻居们照顾着,一天也能做个一两百块钱的。”母亲温和地笑着。
“这生意能做多少做多少,别累着。”彭铭川认真地劝着。
母亲微微的笑着:“累什么,也就是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打打牌。”
“嗯嗯,没事就打打牌,也跟着去跳跳舞什么的,锻炼锻炼。”彭铭川笑道。
“要得要得”
母亲点头应着,却是突然看了看彭铭川的脸,道:“咦,你脸上怎么好像有个印子?”
说着还凑过来看了看,惊道:“咦,真的有个印子,怎么弄的?”
“还有吗?”彭铭川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自己照镜子没了的。
“嗯,有一点,不过不仔细看不出来。”母亲有些担忧地看着儿子。
“哎,没事。就前些天,骑自行车摔了一下,刮了下而已。”彭铭川赶紧解释道。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骑车还能摔着,你以后要小心些。”母亲皱着眉头用心交代着,“还好没破相,不然就麻烦了。”
“那是那是嘿嘿嘿。”
父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儿子道:“我去买鱼了,就回来。”
“好,买回来红烧。”彭铭川用力点着头。
“要得。红烧。”
买菜还是方便的,隔壁红婶子家的店里就有,她家鱼肉菜都有。
没几分钟,父亲便提着一条鱼和一坨肉回来,到厨房利落地杀了鱼,切了肉,等饭熟了,就开始炒菜。
一边炒,还一边问道:“铭河怎么还没回来,再打个电话催催。”
“好。”母亲站起身拿起电话,又给厂里打了一个。
然后转头对着厨房,道:“厂里人说,刚出发。”
“哦,那差不多。”父亲应了一声,里边锅铲发出“嚓擦”的声音,很快诱人的香味便从厨房冒了出来。
六个菜很快地便摆到了桌上,父亲脱下围裙,擦了擦手,端起自己的大水杯在旁边坐下。
喝了一口,便道:“你们的分配下来了没?”
“下来了。”彭铭川点了点头。
父亲放下杯子,表情严肃了起来:“去哪里?”
“狼山。”彭铭川笑道。
“狼山?”父亲脸色一变,旁边的母亲也愣了愣,然后紧张地道:“怎么去了狼山?你不是考了第一名么?怎么着也该留在县城里。”
“没事,越是乡下的地方,越是好出成绩一些。”彭铭川微微地笑着,看着父亲和母亲,“如果一两年干不出成绩,我就想办法调回县城里。”
“哪能那么容易哦。”母亲一脸的自责,看着父亲,道:“早知道,我们也该去走走关系的。”
父亲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看着儿子道:“出了什么问题?”
彭铭川笑了笑:“小事而已,不过,还个大事,趁着铭河还没回来,我先跟你们打个招呼。”
“还个大事?”父亲和母亲一惊,对视了一眼,明显地被彭铭川转移了注意力。
“你们听说了我们灵岩县有人中了五百万的事么?”彭铭川道。
母亲下意识地点头道:“啊,听说了啊,昨天红婶子她们都还在说,不知道谁走了狗屎运。”
“我!”彭铭川笑了起来。
“啊?”母亲看了一眼儿子,疑惑道:“什么?”
“我说是我中了五百万。”彭铭川看了看母亲,又看向旁边已经瞪圆了眼睛的父亲道。
“啊!”母亲又是惊呼了一声,愣愣地看着儿子,半晌道:“不可能。”
“可能啊,你儿子第一名都被搞到狼山去了,总要给些好处的。”彭铭川笑着从口袋里将那早已经烘干的存折拿了出来,递给母亲。
又将那中奖证明书,递给父亲。
两夫妻颤抖着手接过,你看了看我,我看了看,赶紧低头翻起手里的东西来。
“特等奖五百万。”父亲打开证明书,失声便喊了出来。
而母亲却是瞪圆了眼睛,在数存折上的零。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388万8千。”母亲瞪了刚才声音有些大的丈夫一眼,压低了嗓子,颤抖着声音,将数字报了出来。
“真的中了。”父亲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儿子低声道。
“真的中了。”彭铭川点头道。
母亲深吸了两三口气,这才涨红着脸道:“这里只有三百九十多万,还有一百多万呢?”
“交税了。”彭铭川道。
“交税了?”
“这么多?”
“嗯,意外所得,都要交百分之二十。”彭铭川看着父母,点头道。
“好吧。”父亲母亲又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只是父亲将那中奖证明书递了回来,母亲却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存折还了回来,只是不舍地道:“这钱可不能乱花了。”
“乱花啥啊,我存着呢,以后给你们养老用。”彭铭川笑着将存折和中奖证明书装进包里。
“嗤我们养老,花得这么多啊,你好生存着,以后要再城里买房子,要结婚的。”母亲嗤声笑道。
“那也花不了这么多啊。”彭铭川笑嘻嘻地说道,“以后在城里一块买两套大房子,对门对户的,我一套,铭河一套,你们想住哪边住哪边。再买三辆小车,你们一辆,铭河一辆,我一辆,想开哪辆开哪辆,想去哪里去哪里。”
说着,彭铭川从背包里掏出那包用报纸包着的钱,递给父亲:“爸,这里是十万块钱,你们先拿着,这该还的账,就先还了。剩下的该用的时候用、该花的时候花。其他的钱,我暂时留着,还有大用。”
父亲和母亲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父亲便笑着接了过去,然后递给母亲,道:“行,家里这几年为了供你读书,还有维持厂子,也借了不少钱。有这些钱,拿一半去还账,另外几万块,我们就先给你存着,你要用的时候,再跟我们说。”
“行,先存着。”
只是父亲突然道:“是了,这事还是暂时别告诉铭河。”
母亲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的,他还小,要知道,怕跟别人乱讲。”
“他性子有些懒,要晓得了,那还不晓得以后怎么搞。”父亲哼声道,“还是铭川懂事些。”
母亲瞪了丈夫一眼,道:“铭川也就大两岁。”
父亲没理会,只是看着儿子道:“那你就安心在狼山呆几年吧,反正也不缺钱。”
“呆了不了几年的,你和妈看着嘛,最多一两年。”彭铭川笑嘻嘻的认真说着,看着父亲母亲道,“你们不要担心的,等着看你们儿子当大领导。”
父亲瞪起了眼睛,看着儿子道:“你可不要骄傲,安安分分的上班就是,不要搞什么歪门邪路。反正你以后也不缺钱。”
“嗯,我知道。”
看着儿子认真的点头应着,父亲也又高兴了起来。
门外,一个和彭铭川差不多高的年轻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看着坐在里边的彭铭川,便笑了起来:“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彭铭川笑着起身道,“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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