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到的时候,陆家铺子闹得正凶。
“哪个天杀的,竟然偷我家的盐……那么多盐,那么贵的盐……这是要我陆家的命啊!”
陆长清白着脸瘫坐在空荡荡的铺子门口,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叫骂,“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场面颇有些凄惨,然而围观的百姓却没有一人为他鸣不平,反而有人偷偷嘀咕,“要我说,陆家就是活该,那盐价比官家定的价还要高一成,这赚的都是黑心钱,活该被偷。”
“就是,以往陆氏的声誉那么好,谁知道换了人做主就干这种事……”
“你们知道个屁!”
陆长清被激怒了,抓起身边的散落的物件就朝人群砸了过去:“老子卖盐难道是做善事吗?我当然要赚钱啊,以往陆氏的声誉好,还不是因为我在背后掌舵?!你们这群穷鬼,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活该没盐吃!”
围观的百姓被激怒,和他吵嚷起来,陆长清起初还泼皮似的叉着腰和人对骂,但很快就败下阵来,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月恒抽了下嘴角,不大想当着陆英的面笑出来,可又实在是忍不住,只好侧头一直压着抽搐的嘴角,陆英敲了敲她的脑门:“不用忍,想笑就笑。”
月恒这才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奴婢就是觉得痛快,以往老爷总说陆家起来是他的功劳,说陆家的问题都是他解决的,现在咱们倒是可以看看老爷有多大能耐了”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陆英侧头咳了两声,轻轻嘘了一句:“也别笑得这么大声,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少些麻烦也好。”
月恒忙不迭点头,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影子从身旁跑了过去,她下意识拉了拉陆英的袖子:“小公子来了。”
陆承业显然也是得了铺子被盗的消息,才匆匆赶了过来,身上的衣裳还没穿戴齐整。
“爹,我听说盐被盗了,是不是真的?”
陆长清的叫骂声一顿,随即扭开头:“你自己进去看吧。”
陆承业冲进铺子里看了一眼,随即黑着脸冲了出来:“我说要来铺子里帮忙,你非不让,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怎么办啊?”
陆长清原本还有些心虚,既是因为盐被偷盗的事,也是因为昨天撒酒疯的时候打了儿子,可此时被这么一质问,他的火气却瞬间涌了上来。
“你给我闭嘴,再怎么着我都是你老子,没我你早饿死了,轮得到你来指责我?!”
陆承业想起昨晚的那一巴掌,畏惧地往后缩了缩,陆长清看了他一眼,怒火越发汹涌:“你还站着干什么?去查啊,这批盐找不回来,陆家就完了,这么明显的事还要我教你吗?!”
“你不是报官了吗?”
“那又不是官府的东西,他们能有多尽心?”
陆长清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这么蠢,以往明明很是听话可人的,可现在怎么……不说比他年轻时候,甚至就连陆英都比不上。
陆承业看懂了他的眼神,气得直咬牙:“这还用查?肯定是陆英干的,她就见不得我们好,让官府直接抓她不就行了。”
“你这个废物!”
陆长清怒火直冲头顶,他能不知道是陆英干的吗?
可——
“证据呢?她现在嫁进了使衙署,你以为还是以前吗,我们想拿她顶罪就拿她顶罪?使衙署谁敢得罪?”
陆承业越发不服气:“你不敢,别人敢啊,你不是搭上大官了吗?”
陆长清一愣,想起居定侯来,可想请那样的人出手,这孝敬是少不了的。
他看了眼儿子:“请人出手的银子,陆家现在哪里还有银子?”
陆承业也泄了气,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殷红清透的玉镯来,“爹,你看这个成色怎么样?”
陆长清只是扫了一眼,脸色就亮了:“这是哪里来的?这可价值不菲啊。”
“还能是哪里?沈氏那里呗。”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寻摸着在她屋里找点银子,没想到银子没找到,却看见了这只镯子,他琢磨着也能买些钱,就想着拿去当了,没想到刚收到怀里就被陆夫人抓了个正着,他推了人一把才跑出来。
“好孩子,还是你机灵,我再回去拿些东西,这就去云霄楼。”
他抓着东西就走了。
“姑娘,我怎么瞧着,那镯子眼熟。”
月恒抓紧了车窗,一直盯着陆长清的背影看,其实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瞧见模糊的轮廓,可她还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陆英也看了一眼,眼底却并没有情绪,是不是都好,反正以后她也不会再送了。
“过去吧。”
这种热闹当然不能偷偷地看,她自然也知道陆承业看见她会有多激动,可现在闹腾得越是厉害,等那些盐被发现的时候,他们承受的恶果也就越大。
为了那场好戏,她不介意承受几天流言蜚语,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陆承业很快就发现了马车,当即控制不住地喊了起来:“陆英,你还敢来!”
他拳头紧紧攥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陆英毫不怀疑,若是有机会,他那拳头一定会落在自己身上,可惜,她没打算下车。
“陆英,你个贱人,你这么好的亲事可都是家里为你筹谋的,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要反过来偷家里的盐,你还有没有良心?!”
月恒啐了一口,刚才陆承业还唯唯诺诺,现在见了陆英倒是嚣张起来了。
“小公子说什么呢?我家夫人听说铺子里出了事,这才来看看,你倒是张嘴就给人泼脏水。”
“你还狡辩!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对陆家?!”
陆承业咬牙切齿,“大伙都来评理啊,谁不知道铺子里的伙计最听她陆英的话,要不是你干的,伙计怎么会不去报信?”
“你就是记恨当初家里没有把全部家业都给你做嫁妆,存心报复,我是你弟弟,难道会冤枉你吗?”
最后这句话似是很有说服力,百姓们顿时议论纷纷,陆家虽然不是东西,可出嫁的女儿那么贪婪,张嘴要娘家的全部家业,也实在是不知好歹。
“这不是白眼狼吗?”
人群里有人开口,大约是惧怕使衙署的势力,对方没敢冒头,可这句话还是引起了百姓们的附和,月恒气的哆嗦,这群人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胡说八道,真正的白眼狼明明是陆家这对父子才对。
她张嘴就要骂人,陆英拦住了她,这场面本就在她预料之内,没必要大动干戈,反正等官府查到那批盐风向就会彻底变了,日后妹妹们在齐州府做生意,也能少些阻碍。
“走吧。”
月恒气呼呼地瞪了两人一眼,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是陆家活该,偏偏陆英还得挨骂……
念头还没落下,一队差役忽然由远及近,直奔陆家铺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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