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伸手,试探着摸了摸面前那张脸。
却不等碰触到皮肤,手就被包住了,随即被那股力道携裹着,掌心整个贴在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温热的体温透过掌心传递过来,陆英骤然清醒,指尖跟着一颤:“……你怎么在这里?”
她声音微不可查地哑了一下,虽不明显,可虞无疾还是听出来了。
她被吓到了。
他心脏抖了一下,下意识握住了掌心里的那只手,一下下摩挲着她冰凉的指尖,心里有戾气慢慢升腾起来:“回头再和你解释,我先给你出气。”
陆英摇摇头,居定侯的账她会自己记着,有能力她会试着报复,若是实在做不到,忍了就是,这世道本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她不强求。
但话还不等出口,眼前就暗了下来,虞无疾低下头,抵在她额头轻轻蹭了两下:“陆英,若我今天不管,他们就会觉得欺负你没关系,那是我无法容忍的。”
陆英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空,有点痒,有点疼。
“是朝廷的意思。”
她压下那莫名的情绪,低声解释,虞无疾有这个心,她就领这份情,没必要真的对居定侯下手,在朝廷看来,虞无疾的举动可能会是挑衅。
因为查转运使的事,朝廷好像已经对他很不满了。
“我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虞无疾闷笑一声,随即转身就走,指尖却被抓住。
陆英紧紧攥着掌心那根手指,“虞无疾,你想过后果吗?”
虞无疾似乎不意外她会问这种话,早在陆英当初被赵良弼调戏,却没有真的对他动手的时候起,他就知道,陆英远没有面上那么快意恩仇,她其实一直都顾虑很多,也一直忍了很多。
“不重要。”
他语气随意,大手轻轻一抬,落在了陆英发顶,“那些都不重要。”
他将陆英的手自车窗里放了回去,随即才走到车前,将彻底一脚踹了下去。
月恒这才回神,满眼亮光:“夫人,少师赶过来了,他竟然赶过来了!”
陆英没开口,只透过车窗看着外头,月恒也挤过来看了一眼,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云霄楼近在咫尺,若是虞无疾晚来一步,她们就已经被带进去了。
她后怕起来,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陆英摸摸她的头,仍旧一言不发,只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然而月恒却再次呆住了:“夫人,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没瞧见府卫?少师该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陆英叹了口气,她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虞无疾为什么敢一个人来这里,居定侯就算居于他下,可这个人嚣张跋扈,罔顾法纪,身后又有宗亲力保,今日举动又得了朝廷的授意,虞无疾会吃亏的。
“先生,你还是这样狂妄。”
居定侯显然也意识到了虞无疾的势单力薄,靠在美婢怀里嘲讽地挑起眉。
随着他下颚微抬,护卫们将马车团团围住,绝不给虞无疾驾着马车冲出去的机会。
敌众我寡,场面十分凶险。
虞无疾却仿佛木头一样站在车辕旁,低头揉搓着指尖,上面还残存着陆英微量的体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陆英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若不是人太多,真想亲一口。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双眼发直。
“虞少师!”
耳边忽然响起咬牙切齿的呼唤,虞无疾这才回神,一抬头就对上了居定侯阴沉的脸。
世人都爱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所以人前居定侯嫌少变脸,尤其是在这种他确定自己已经掌控局面的时候,他本该谈笑间让虞无疾丢盔弃甲的,可刚才……
“少师年纪真是大了,连喊声都听不见了。”
他咬牙开口,嗓音嘶哑。
虞无疾有些纳闷:“你刚才喊我了?”
居定侯咬肌一绷,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少师,你不会这么幼稚吧?带不走人就想用这种法子气我?”
虞无疾收回落在指尖上的目光,方才陆英微哑的声音再次浮现在脑海里,他心脏抽搐两下,眼神冷沉下去:“你觉得我带不走她?”
场面终于按自己预想的发展,居定侯长出一口气,彻底歪在了美婢怀里:“少师,人要识时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马车里的这位,你该知道多少人想要她的命,你枉顾朝堂安稳,执意开仓赈灾,本就让那位十分不满,若是今天还要一意孤行带走她……”
居定侯顿了顿,眼底闪过精光:“他也会考虑留不留你的。”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字里行间都是威胁,虞无疾却只是搓了下指尖。
“有那个胆子,你就来。”
居定侯的眼神又沉了下去,“少师,退一步我们仍能和平相处,你真的想好了?”
虞无疾没理他,反倒往路旁看了一眼,瞧见一个首饰摊子,上头摆着不少戒指,摊主早就不见了影子,连带周遭的百姓也都躲了个干净,此时街上密密麻麻的人,全是居定侯的护卫。
他短暂地思考了一瞬,就抬脚走了过去,护卫被他这动作惊得纷纷拔出了刀,却没敢动手,反倒被他的动作逼得连连后退。
虞无疾仿若未觉,将那些戒指一个个捡起来戴在手上,合适的就戴着,不合适就换一个。
“你在耍什么花招?”
居定侯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虞无疾这个人变幻莫测,心中所想大都让人猜不到,但他仍旧本能地生了警惕性。
虞无疾却一边试戒指,一边侧头朝他露出个笑容,脾气好得出奇。
“我在拖延时间啊,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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