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神智失常”,真的把阮江月给惊到了。
阮江月默默了片刻,用一句话将方才的事情概括:“永安王是姑姑心中唯一的真英雄,她很崇拜他。
或许你长的很像,她才那般激动。”
顿了一瞬,阮江月又问:“昨日休息的好吗?伤势……有没有换药?”
阮星澜看出她眼底含着担忧,温和说道:“府上待客周到,我一切都好……你先去看你姑姑吧。”
“好!”
阮江月一声应下,叫来仆人照应一下阮星澜。
她快步往姑姑的院子去了。
到院门外时,她便听到里头传来姑姑的咒骂声,什么死木头、臭木头、烂木头、臭柱子地砸出一堆来。
护卫们都守在院外。
婢女婆子等仆人也都退到了院墙边上。
看来是只有李云泽一个人在里头挨着了。
往年里,阮江月也见过几次这种情况,如今见怪不怪。
她迈步到了廊下,推开门。
阮嘉正拉着床上的被褥往李云泽身上丢。
无奈被褥好像有点重,阮嘉拉起来只丢到地上,没丢到李云泽头上。
这加剧了她的怒火。
她气的拔下头上的金钗砸过去。
李云泽没躲,被砸到胸前。
阮嘉又把耳环手镯都丢过去,一件件砸到李云泽身上。
李云泽垂着眼站着挨着。
这样阮嘉还是不解气,但手边已经没了可丢的东西。
她磨牙片刻,直接脱下脚上的绣鞋朝李云泽丢。
或许是气的太厉害,她丢出的这一下力气竟然比先前的都大,鞋子打到了李云泽的脸上。
阮嘉怔了怔,安静了。
阮江月看姑姑发泄的差不多还安静了,这才走进来,不过满屋都是东西,都不好下脚。
李云泽俯下身,把鞋子、金钗、被子等物捡起来。
摆在窗边坐榻上后,他弓身退了出去。
阮嘉皱眉盯着他,片刻后泄了一大口气,浑身无力地伏在被子上,低低喃喃:“真的不是吗?”
“不是。”
阮江月走到床边来坐下,“永安王死了。”
“是啊,王爷死了,全天下的人都说他死了……王爷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死呢?”
阮嘉双眸失神,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低地说:“其实我是不信的,可他们带回了王爷的龙胆枪、雁翎甲。
一个将军,是不会让自己的兵器和铠甲随意离身的。
他真的死了啊。”
阮江月轻轻握着的姑姑的手,陪伴着她,眸光深幽。
关于永安王死那一场大战,姑姑已不知说过多少遍,她也已经烂熟在心——
那一年南陈洪灾,百姓家园破损,田地颗粒无收。
各地出现不少盗匪祸患,还有过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
南陈境内出现乱局。
北方大靖一直虎视眈眈,那无疑是好机会,便对南陈发起进攻。
大靖国力强盛,兵强马壮。
挥兵而来,南陈短短数日连丢城池。
后来永安王请了帅印,统管调度天下兵马迎敌。
那场战争规模之大、死伤之重都是百余年来少有的。
后来大靖退百里之地,将夺走的城池放手归还,从此与南陈隔江相望,再未轻易进犯。
阮万钧和阮嘉也参与了那场战争。
阮嘉就是那一次受的伤。
阮万钧也是那一次立下功劳。
那场仗,永安王和他的龙骑军全军覆没,北境再无雄兵驻守。
南陈帝便提拔阮万钧为威北大将军,自此常驻北方,与大靖对峙,眨眼就是十年。
永安王的骁勇、智谋、政绩,不但与南陈来说是大英雄。
对整个天下而言,也是绝世无双的英才。
他的死,当初可谓山河同悲。
他不但是阮嘉心中永远光辉高大的英雄人物。
也是阮江月自幼就尊敬崇拜,引以为楷模之人。
阮江月低头。
姑姑还在失神。
阮江月不禁想,约莫是她从未亲眼见过永安王的风姿,所以哪怕知道那个人长得很像永安王,也能如此淡定吧。
姑姑亲眼见过,所以才会如此情绪起伏难宁了。
阮江月安静地陪在阮嘉的身边。
阮嘉喃喃念叨了许多和永安王有关的琐碎之后,终于在午后长叹了一声,恢复了平静状态。
她吩咐准备晚宴,重新、正式地好好谢一谢阮星澜。
阮嘉还觉得,先前给阮星澜准备的厚礼实在是太浅薄了些。
将礼单撤回后,她重新亲自挑选礼品,感谢阮星澜帮助阮江月和离,还一路陪伴保护到定州来。
阮江月觉得,姑姑如此认真,怕不是因为阮星澜那张脸吧?
不过她没说破。
到了晚宴的时候,阮嘉虽然已经明白阮星澜只是长得像永安王,但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整个晚宴的过程她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阮星澜的身上去。
阮星澜是个从容的性子,被那般热切地看着,也神色温和,应对如常。
站在阮嘉身后不远处的李云泽,那张脸,可就如同他所站的阴暗位置那般的阴沉了。
阮江月晚宴的时候没多说话。
打量着小花厅里莫名的气氛,她也把李云泽的反应看在眼中,心底冒出几分莫名的念头来。
“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你也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
“看你的样子比年年大一些吧,具体倒是也看不出多大。”
“你会枪法吗?骑射如何?”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会焦虑不安,想找家人吗?”
阮嘉连珠炮儿似地又丢出一堆问题。
其实这一类的问题阮嘉今晚问了好几遍。
或许是阮星澜很客气,耐心也很好,每次都有回应,所以阮嘉隔一会儿就换个问法再问一遍。
此时她问完后,阮星澜还没回应,李云泽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小姐该休息了。大夫说过,小姐的身子每日需睡够时辰,才好养精神。”
阮嘉热情被打断,斜了李云泽一眼,面色有一点不好。
阮江月也劝:“姑姑今日都没有午休,睡的的确少了许多,先休息,改日有的是时间。”
阮嘉抿唇片刻,想想也是,便望着阮星澜那张熟悉的连,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阮江月去送她。
路上阮嘉还是忍不住和阮江月说阮星澜。
“如果王爷当初不是战死,活到如今,也不知会不会是他那个样子?真想让他穿上铠甲来看看……”
“可惜王爷的雁翎甲被收在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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