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

    阮星澜轻声喃喃,眸光茫然而复杂。

    片刻后他说:“不知为何,我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些,我感觉现在这样挺好的,没有记忆就没有记忆。”

    “如果一直没有呢?”

    “那也没什么,人原本生来就是没有记忆的,记忆都是后来的经历,我便当我是新生,没什么不好。”

    “那你这么淡然,方才在外面看月亮做什么?好像很有些愁思的样子。”

    “方才并非愁思,我只是在琢磨永安王,听你姑姑今日说了许多,感觉那人也是天妒英才了。”

    “是吧。”

    阮江月抿了抿唇,只觉这人实在太随性,她倒是不知说什么好。

    沉默了片刻,阮江月理了理思绪,看向阮星澜:“其实我今夜来看你,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一点忙。”

    “什么?”

    “我姑姑……你今日见到了。”

    阮星澜迟疑地问:“所以?”

    “姑姑身边的李总管,你也该看到了。他陪伴姑姑二十多年,对姑姑情根深种,却一直不曾表露心迹。

    我猜,他是因为自己阮家家仆的身份不敢开口,便只能选择默默陪伴。

    这些年下来我瞧的清楚,姑姑对他亦有情,但姑姑也不曾主动……姑姑约莫是觉得自己身体孱弱吧。

    如此上无长辈做主,他们二人又都不主动戳破这一层窗户纸,便很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你。”

    阮江月盯着阮星澜,直言道:“姑姑她对永安王无比崇拜,可谓是执念甚深,你又长得很像永安王。

    以我对姑姑的了解,这一段时间内她应该会很兴奋,怕是要从你身上找一些永安王的影子出来。

    她定会对你很关注,很热情。

    所以我想,请你待姑姑温和一些,略略刺激李总管一二。”

    “这件事?”阮星澜神色复杂。

    阮江月垂眸,眼底闪动着几分哀伤之意,“我快死了,我想在死前看到姑姑能够嫁给喜欢的人。

    我也知道,我如果告诉姑姑真实的情况,姑姑为了达成我的心愿没准儿都会按着李总管去拜堂。

    可我现在不能告诉姑姑我命不久矣,如此只能采取这种迂回手段。此事……我知道不好做,你若觉得不便可以拒绝。

    不必现在就回答,你考虑一下,明日给我答复就好。”

    阮江月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身后却传来阮星澜的声音:“我答应。”

    阮江月回头。

    阮星澜站在圆桌边,跳动的烛火落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暖光莹莹。

    他笑道:“小事一桩,没问题。”

    ……

    之后几日,果然如阮江月所说。

    阮嘉对阮星澜热情非常。

    又是派人给阮星澜送礼物,又是置办锦衣华服,上等饮食更不必多说。

    阮江月陪在一边,偶尔还会帮阮嘉挑选给阮星澜的东西,时不时地,也会念叨一点儿阮星澜和永安王的相似之处。

    她原就听人说过很多永安王的事情。

    现在心里存着几分故意,说话也掐着点儿去讲,可把阮嘉给说的心花怒放。

    看阮星澜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到永安王在世。

    不过这也要归功于阮星澜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十分配合。

    阮嘉送东西,他认真道谢。

    阮嘉故意去府宅内“偶遇”他,他也应对得宜。

    温和又不过度温柔,客气但绝对不疏离。

    他笑的时候总让人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十分亲切,无轻浮下流之气。

    日而已,阮嘉因为和“心目中的大英雄”近距离接触心花怒放,眉眼生花。

    都忘了一开始的初衷是帮阮江月谢“恩人”。

    阮江月作为背后推手,自然对这一切是乐见其成,静观其变。

    而隐在暗处目睹了所有的李云泽,可就如同乌云罩顶,心情糟糕透顶了!

    他的脸每一日都是黑沉沉的,眼中的阴郁之气一日比一日更浓厚。

    阮江月视若无睹,心说:看你能撑几天!

    这一日,阮嘉请了戏班来府上,点的是《忠义侯》,叫上阮江月,又邀阮星澜一起去看。

    《忠义侯》这曲目十分经典,是百年来持续传唱的忠臣良将之曲。

    阮嘉最喜欢听了。

    阮江月长在阮嘉身边,从小到大不知陪着姑姑听了多少遍,也从无不耐之意,只觉每次听都是不太一样的味道。

    今日戏开场没一会儿,她却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留下阮星澜陪坐一侧。

    阮江月并未走远,而是去了戏园外面的观景亭二楼。

    远远的,她看到阮嘉和阮星澜说着戏文之事。

    阮星澜认真回应着。

    似乎觉得隔着两张椅子,伸长了脖子说话实在难受,阮嘉直接挪到了阮星澜身边的椅子上去坐。

    而后便更热情兴奋了起来。

    楼梯之上,忽然传来一串极轻却沉稳的脚步声。

    阮江月眼角余光朝后掠,片刻后,一双青色长靴迈步上了二楼亭台。

    李云泽冷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见过小小姐。”

    阮江月勾了勾唇,没有回头,轻飘飘地出声:“嗯,这天儿倒是挺凉爽的,这样的天气听戏挺有些趣味。

    李总管,你说是不是?”

    霎时间,阮江月感觉李云泽落在她后背上的眼神冷了好几个度,“小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您可知,小姐是女子,与陌生男子如此亲近,会有损的名声?”

    “嗯?你说什么?”

    阮江月回过头去,懒懒地看着他:“有损名声?那你可以去阻止啊,去劝姑姑,或者也可以直接把那个人赶走。”

    李云泽绷着一张脸,唇瓣紧抿。

    他眼看着阮嘉那么高兴,如何能冒出去阻止,扫她的兴?而且他不以为,自己能阻止的了。

    只怕阻止了阮嘉会非常生气。

    他太明白阮嘉对永安王的崇拜和执着了。

    阮江月笑笑,又说:“而且,关于名声这个事情,李总管抱着姑姑的时候,怎么不说会损害姑姑名声?

    你彻夜守在姑姑窗外,偶尔夜间还入姑姑闺房。

    这些,你怎么不说会损害姑姑名声?”

    李云泽浑身僵硬,“小小姐你不要乱说话,属下那是为了照看——”

    “哦——”阮江月声音拉的很长,根本不听他说了什么,只自顾说道:“所以你是只能自己损姑姑名声,不许别人做?

    李总管,你这是什么心思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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