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绸缎庄是定州府方圆百里内最大的一家。
一向是做富贵人家生意,主人家更是很有想法。
不定时会出新花样,将其绘制图样做成册子,可让贵人们挑选,也会出成衣做展示之用。
阮府每一年要花好一笔银子在这里。
阮江月自然也是绸缎庄的贵客,那管事很快就带了十数个伙计上来。
两个穿着体面眉眼随和的捧着图样册子跟着管事,其余穿着稍次的捧着漆盘,里面摆放着其他配件儿。
一眼看去简直是眼花缭乱。
管事殷勤地给阮江月介绍图样上的款式。
又请阮星澜前去看那漆盘中的物件儿。
阮星澜对穿戴诸事兴致其实一般,今日若非是阮江月拉着他不会到此处。
现在被邀请,他也是与那管事说“等她看完选”,从头至尾都没多看漆盘上摆放的一堆衣物一眼。
管事心里更有了数,卯足了劲儿给阮江月介绍。
一会儿数出许多“这位公子”适合的颜色、款式、配饰等等来。
阮星澜坐在一边听着好笑——按照那管事的说法,就没有不适合他的,那样的买法得买一宅院回去。
不过他并未吭声。
他了解的阮江月是很聪颖的姑娘,凡事心中有主意,定然不会被这管事胡乱的吹捧影响到。
可他哪能想到,几乎所有的女子在买东西这件事情上,都是不怎么爱做选择的。
在银钱充裕的情况下,不会有取舍,而是全都要!
很巧阮江月不差银钱。
在那管事使出三寸不烂之舌疯狂介绍了一堆后,阮江月大手一挥:“这个、这个不要,其他你说的都按着他的尺寸来一身。”
管事大喜,“没问题!”
一旁的阮星澜正在喝茶,差点被呛到。
他下意识地说:“是不是太多了?”
他方才眼角一撇,感觉她选了数十套,四季的都有,披风、氅衣、骑装、常服应有尽有。
能穿得了这么多吗?
而且阮府青云轩内还有许多新衣,他根本没上过身,并且也不太想上身。
“不多啊,可以日日换新衣穿,或是摆在柜中,看着也养眼。”阮江月笑着说罢,转向那管事:“就按照这个办。”
管事连声说好,他又引着阮江月往那十多只漆盘边去。
阮江月利落起身,前去之时还拉着阮星澜的衣袖将他也拽去。
漆盘上有三身成衣,看着布料、纹绣等确实是上上成,其余漆盘上则放着腰带、玉佩、香囊、鞋靴、发簪、发冠等等。
阮江月一路看过去,除去两样太花哨的,其余的依然都要。
那管事陪在一侧简直是双眼放光,就差当场给阮江月磕头拜迎财神了。
阮星澜拉了拉她的衣袖。
阮江月回过头:“怎么了?”
阮星澜说:“用不了这么多。”
“用的了啊,这些都好看。而且我刚遭遇了那么不好的事情,如今得了新生,否极泰来,花点银子买点开心……”
她稍稍歪了头,盯着阮星澜幽幽说:“兄长,你要这样败我的兴吗?”
“我——”
阮星澜只觉她那滴溜溜的眼睛好像变成了一只小钩子,勾的他心尖儿麻麻痒痒的。
阮江月又说:“而且我是给你买,你不要,嫌我选的不好吗?”
“……”
阮星澜张了张嘴,彻底哑了。
好像的确有那么点子不识抬举。
“我错了。”
阮星澜轻笑,眼神无奈道:“你高兴是最重要的……这些东西,需要我戴起来你看看吗?”
阮江月眼睛微亮,“那自是最好。”
管事此时总算将“这位公子”对上号——原来是宣威将军阮星澜!
从来只听过宣威将军的大名,这次遇上真人了!
他们曾议论过阮星澜少年英才,都觉得阮星澜应该是个高大威猛,魁梧健硕的凶煞青年。
没想到真正的阮星澜如此沉稳内敛,看似随和的不显山露水,但只要与他对视一眼,便知此人必是人中龙凤。
他们做生意最是会热络场面,此时那管事便立即砸出连番恭维。
简直把阮星澜说的天上有地上无,还将阮星澜与当年的永安王放在一起,都说成了天纵奇才,神兵降临。
阮江月似笑非笑地看着阮星澜:“兄长真是威名远播。”
阮星澜越发无奈地睇着她。
南陈百姓赞颂的宣威将军是她,而此时这管事吹捧的如此过火,其实夸的是阮江月的财大气粗。
阮星澜如何能不知道?
那管事倒很懂得看人眼色,知道马匹拍的太过容易适得其反,便很快见好就收,还将漆盘里的那些东西全都放下。
而后带着伙计们快快退下,算账去了。
闲杂人等这一走,整个特等席瞬间宽敞又清净。
阮江月这下也没了避讳,探手去牵阮星澜。
不过刚抬起,倒是阮星澜先伸手而来,将她的手轻轻地捏住了。
阮江月回头笑看他一眼,拉着他往前走,“你喜欢哪个?”
阮星澜随意地看了一圈儿,目光落在阮江月脸上,“我好像对这些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以你的喜欢为主吧。
你喜欢我试哪个,便试哪个。”
阮江月扬眉:“这么敷衍?”
“没有。”阮星澜认真道:“这些好像对我都一样。”
阮江月撇撇嘴,“那你这软饭吃的不怎么敬业,我这样认真豪气帮你选穿戴,你居然这样说?
你难道不该表现的兴奋一点,然后选出好多你喜欢的,再夸我眼光好吗?”
她又抬眸看向阮星澜,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灼亮,轻悠悠地说:“或者,是不是在你眼里,所有人与你而言都没有轻重之分。
所有的女子对你都是一样的?”
阮星澜如何没能听出眼前姑娘话里的不满意。
他抿唇琢磨着,要怎么说,让她明白,再让她高兴。
她也看着他,等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后,阮星澜忽然倾身,在阮江月脸颊上浅浅地亲了一下。
阮江月一愕。
阮星澜低声说:“你自是不同的,有些事情我做不做都无所谓,但与你一起做就可以,很开心。
有些东西我有没有我也不在意,但和你一起挑我心中便欢喜。
要紧的是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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