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阮江月神智朦胧混沌之中,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鼓声。
她张开眼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帐顶之后猛然坐起身来,神色凝重地快速起身,只用了眨眼时间就快速穿戴好。
她快步出了房门时,李云泽正从外面走进来,“大靖人……”
“我听到了,上城楼。”
阮江月一摆手,错开李云泽大步往外走去。
李云泽赶紧跟上。
阮江月这营房本就离关口城楼很近,片刻功夫已经到了城楼之下。
随着她大步跨上台阶,战鼓声越来越清晰浑厚。
待到她正经站在城楼之上朝外看去之时,那战鼓之声更轰隆隆如雷鸣一般,简直是震耳欲聋。
那是大靖人叫阵攻城的战鼓之声,比昨晚要猛烈激昂的多。
日出东方,远处黛青色的山峰被晨曦染成了暖橘色。
原该是充满希望生机之色。
可在这隆冬之际,在这如雷的战鼓之声中,那些暖橘颜色将大靖人枪杆上的红缨也照出异常的红。
那般刺眼、那般让人心神紧绷。
李冲以及周家父子等将领已经在城楼上,神色都很是凝重。
李冲拧眉说道:“他们摆出了品字阵,甲兵和云梯也比昨日多了两队,这是要准备强攻了。”
一旁的周将军也说:“昨夜水源之地被大靖小队人马突袭,还好少将军先前重新布防,我们才能及时阻拦。
否则堤坝被毁,兰沧江的水一灌而下后果不堪设想。
大靖人这一回是铁了心非要与我们动手——”
就在这时,城楼之下大靖兵阵之中有一银甲将军策马而出。
霎时间大靖方阵内鼓声和号角齐鸣,声音冲天而起。
那是叫阵催战的鼓号。
阮江月缓缓出声:“卢长胜。”
李冲自然认得他,神色更沉重了几分:“原以为他走了,如今只一个魏行渊,没想到他们二人都在。”
卢长胜是大靖靠山王第八个义子,也是这数年里与南陈隔江对峙的大靖主帅。
他年仅二十五岁,却已是武功卓跃兵法娴熟的三军将领,十分骁勇。
如今青阳关内军中没几个人能与他争高下的。
昨日大靖人叫阵,南陈不应。
虽没有伤亡,但军中已有议论声,说南陈是实力不济无法应战,索性不应。
今日对方卢长胜来叫阵,气势还这般高昂,如果南陈方面再无人应战,或是派出的人不敌,那关内士气定会更加低迷。
这时,一身银甲的卢长胜朝着城楼之上看来。
与阮江月目光一对时他便扬了扬眉,那一张英朗的脸上颇带着几分挑衅,仿佛在说:别躲在里头,下来一战。
阮江月眸中划过一抹锐意。
李冲说:“叫卓一来!”
元卓一是如今军中极为出彩的后起之秀,与这卢长胜自然是可以一战。
阮江月却沉声说:“他在审那些人,昨日我派人询问过,正值紧要关头,他是走不开的,我去。”
“可是这个卢长胜不好对付——”
“我知道。”
阮江月转向李冲,语气认真地说:“我在这青阳关三年多了,今年这个年过后便足足四年。
与卢长胜斗智斗勇也有过几次,我有数。”
李冲眉毛紧拧:“可是——”
阮江月果断道:“就这样,烦请李副将点好兵丁,我去披甲。”
话落,竟也是不等李冲说什么,直接转身下城楼去了。
李冲唤了声“少将军”,又追了两步。
最后停在城楼楼梯处拧紧了眉毛。
周将军上前拍了拍李冲的肩膀:“别太担心,我琢磨少将军肯定有数,未必不是这卢长胜的对手。”
“我当然知道少将军的本事。”
李冲声音沉沉,他亲眼看着阮江月一步步走来,怎么可能不知道阮江月能与卢长胜一战?
可现在阮万钧伤重卧床修养,关内全靠宣威将军的威名振奋士气。
现在阮江月去对战卢长胜。
那卢长胜到底是男人,身形、力量远在阮江月之上。
如果有个万一,阮江月落败或者受伤,到时绝对会比元卓一落败情况更加糟糕,他怎能不犹疑思量?
可是阮江月那般语气,都喊他“李副将”,而不是李叔了。
足以证明她心意已决……
李冲长吸了口气:“也罢,且让她去吧。大靖人这般激昂,咱们这边也的确急需一场漂亮的胜利来鼓舞士气。”
……
作为将军,战甲应该不离身。
先前三年阮江月在营中时也差不多是战甲不离身。
只是这一次到北境后三番几次出外,战甲颇显累赘,她便常穿软甲战袍。
但这一回与卢长胜阵前动手。
刀剑无眼,自是要披挂周全才可以。
阮江月的铠甲是一副锁子甲,原从西域传入,后来她自己结合如今已有的山文甲做了改进。
比寻常的铠甲要轻一些,但防御力却比沉重的明光铠更出色,穿戴也更为方便。
她要出关迎敌。
李云泽先是担心安危想劝,可看自己父亲都没劝住,那劝说的话就碎在了喉咙里。
后来又听她要披甲……
将军的铠甲历来都是需要帮忙才能穿得上的,这男女有别他怎么搭的上手?
他跟着阮江月回去营房院落的时候,甚至下意识地思忖自己要不要叫阮星澜去帮忙,毕竟他们二人已经十分亲密。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一瞬,李云泽就自责不已。
明知小小姐是女子,他替小姐前来看护小小姐,结果看护的小小姐和阮星澜都亲密过头不分彼此了。
自己跟来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谁知到了营房院落,阮江月只丢下一句“候着”,便自己进了房间内。
等阮江月再出来的时候,她已穿上一身黄金山文甲,金色头盔夹在肘间,手中提着亮银枪。
晨起的阳光照在阮江月那黄金山文甲上,甲胄鳞片折射出极为耀目的光华来,合着阮江月眼底的锐光,显出浓浓凌厉威武之气来。
李云泽不禁背脊一挺,肃然起敬。
他一直就知道阮江月宣威将军的身份,可是这一刻,第一次感受到了宣威将军的气势。
左厢房的窗这时开了,阮星澜站在窗内。
阮江月止住脚步转头去看,冷锐的脸上露出一抹很淡的温和:“你先吃点东西,休息着,我等会儿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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