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冲咬牙切齿地说道:“上半年的粮饷就欠了五十万两,下半年只给了十万两。
青阳关这一条防线上大大小小三十多万兵丁,这么点银两怎么够?军需也一直拖延不送……
这次大雪没炭没新军衣,那军衣还是前年发的,洗了两年棉絮都快坏了,如果是新发的军衣也不至于那么不抗冻。
好多士兵都冻伤了,还有不少得了寒症。
这治伤治病都需要药材,又是一大笔银子,可现在营中哪有银子?没钱怎么打仗?朝廷到底怎么想的!”
“好了。”
阮万钧漠然出声:“八百里加急送走。”
李冲深吸了口气应了声“是”。
院门前,阮江月停了一下脚步,在李冲出来之前快速离开了。
待走远一些到了无人处,阮江月问李云泽:“今年许州送生辰纲还走那条路吗?”
“应该还是那条路,少将军问这个做什么?”
“没听到吗?没钱了,不得找点银子来。”
李云泽面色陡变:“那是皇后的生辰纲——”
“要是别人的生辰纲还不太好意思动。”阮江月淡淡说着,抬手抚着自己马儿的鬃毛:“去点人,一百好手就够。”
“可是——”
阮江月缓缓抬眸看去,眸光幽沉清冷:“可是什么?”
“……”
李云泽嘴唇紧抿片刻,到底是没多说话,领命退走了。
阮江月端坐马背上,眼眸一扫便可看到,四处都有裹着双层旧军衣的士兵哆哆嗦嗦地排排走过。
连声咳嗽不止、手上有明显冻疮的士兵更不在少数。
阮江月的眸子里幽冷之色更多。
如今阮万钧重伤卧床,关内大小事务全会报到阮江月那里去。
关于李冲方才在阮万钧处说的事情,阮江月很清楚。
且防冻、找炭等事,都是她叫廖自鸣来一起商议解决的。
她更清楚,如今北境军别说是拿不出练方阵的钱,连给士兵治病、防冻的银子、月饷都发不出来。
现在军中已经颇有些抱怨之声。
所以方才她去面见阮万钧,除去禀报方阵之事,也想问一问军费。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北境军这么多人,这家可不是好当的。
谁知看到阮万钧写的奏本——她站的位置本不远,阮万钧也不避着她,她便一抬眼就扫到了内容。
还是催军费。
她便知道,就算和阮万钧提,现在也根本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既然朝廷不救急,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青阳关离许州几百里,这么冷的天还下了大雪,路不好走,就算她带上精锐骑上好马,一个来回怕也是要好几日。
阮江月想着走之前与阮星澜见一面说一声。
这个时辰,平素阮星澜都回营房了。
阮江月去到营房,却是扑了个空。
守卫的士兵说他去了医官营。
阮江月便转到医官营,结果又是扑了个空——留守的人说阮星澜与其他医官去为士兵看寒症以及冻伤了。
她这一来一回的功夫,李云泽那边已经点好了人手,前来回话了。
出发的事情是宜早不宜迟。
阮江月权衡了一下,决定不追去士兵中找阮星澜,而是亲自去见了李冲一面,表示要离开。
李冲十分意外:“别处没有军情,少将军离开做什么去?”
“找钱。”
阮江月平静道:“这趟出去要几日,营中一切劳烦李叔操心,父亲的伤势也要劳烦李叔认真照看。
还有李先生那儿——”
“等等!”
李冲愣了半晌总算回过神来,“出去找钱?”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个找法?
“是。”阮江月淡定回话:“现在营中用钱的地方太多,军费迟迟不到,已经支撑不住了,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李冲此时已经听出她这“找钱”不是正常手段。
他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问:“少将军是想从何处……找钱?你应该知道将军的性子,如果这手段不太恰当,将军那里恐怕——”
“李叔放心,这个我心里都有数,不会去打家劫舍迫害良善百姓的。”
阮江月朝他一笑:“也不会空手而归,现在就走,父亲如果问起,李叔看着回话吧,对了,李先生那里,烦请李叔与他说一声。
请他不必担心,我几日就回。”
李冲点头应了声“好”,目送阮江月离开后,他忽然皱眉纳闷。
那个李云安……不就是一个阮江月很欣赏的人吗?
也就是医术好点,气度好点。
说起来还是下属。
阮江月离营几日还专门交代他告知一声?
……
阮江月带着李云泽和点好的一百精锐策马出城。
那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雪还在下。
阮江月他们没走一会儿浑身都几乎被染白了。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元卓一。
元卓一有些意外:“这个时辰少将军还出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去办么?”
“有点儿。”
阮江月打量了元卓一两眼,忽然朝他招手。
元卓一狐疑地附耳过去。
阮江月低声说了一句话后,元卓一猛地弹开身子,双眸瞪大震惊地看着阮江月,“你在跟我开玩笑?”
阮江月说:“真去。”
元卓一脸色凝重:“这怎么可以?你怎么敢?”
“这有什么不可以?没听过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吗?都这样难了,又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两日应该没事,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元卓一呼吸沉沉,剑眉紧拧,下意识地就要说“不行”。
一旁一队巡逻士兵在此时走过,连串的咳嗽声,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一般的响亮,却是那么的刺耳。
元卓一的“不行”忽然卡在了喉间,后僵了半晌,他握紧马缰看向阮江月:“走!”
阮江月笑了,两人带着身后点好的精锐,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中。
……
为士兵医治寒症的阮星澜忙完的时候,已经临近子时。
他这几两日为营中士兵看诊、制药等忙的可谓脚不沾地,且与寒症的士兵在一起时间久了也有点过了病气。
喉咙干痒,鼻子不通气,头也昏昏沉沉。
他有些头重脚轻地回到了营房院落,迎接他的是一片黑沉沉。
即便此时状态不佳,阮星澜也第一瞬就发现,阮江月以及李云泽的房间都没有吐纳气息。
这么晚了,这二人没有回来休息吗?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65_165253/45657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