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良久不语。孟姜乃知,其夫喜良修建长城力竭而死,尸首埋入长城之中。”

    “孟姜扶长城大哭,少顷,长城忽倒数十丈,百具骸骨得见天日。”

    “孟姜以血滴骸骨,竟有一骸骨沁血后莹莹发光,孟姜知此乃其夫喜良也。”

    秦始皇安静地听着,见扶苏不再继续说下去,忍不住道:

    “最后呢?”

    扶苏叹息一声。

    “孟姜携喜良尸骸离开,从此不见所踪。”

    其实,扶苏是知道这个故事结局的。

    但扶苏不敢说!

    秦始皇沉默良久。

    绣娘,孟姜。

    这两个女子的名字和故事,在这位千古一帝的心中回荡着。

    明明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黔首女子而已。

    明明秦始皇都没见过她们。

    可是,为何想起这两个女子的故事时,秦始皇的心中,却依旧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痛呢?

    也不知过了过久,秦始皇平静开口。

    “朕错了。”

    众臣齐齐抬头。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大秦始皇帝陛下,竟然承认错了?

    不可能吧?

    绝对是幻觉吧?

    秦始皇脸色一沉。

    “尔等这是什么表情?”

    众人齐齐低头,噤若寒蝉。

    没错,刚刚确实是幻觉,我们都听错了。

    秦始皇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无奈。

    “朕刚刚说,朕,错了!”

    扶苏忍不住道:

    “父皇,您的意思是……”

    秦始皇长叹一声。

    “朕又岂能不知,同时修建长城、驰道,开发百越岭南,抗击匈奴,诸事并行,过于耗费民力国力?”

    “只是朕以前觉得,这些牺牲是值得的,是必要的。”

    “纵然黔首百姓再多不满,将来扶苏你登基,以仁政治国,他们也自然就会忘了之前朕役使他们的故事。”

    “但现在……”

    秦始皇看着天空中的金幕,轻声道:

    “绣娘和孟姜的故事让朕知道,朕错了。”

    “蒙毅啊,你方才不敢说,但朕很清楚。大秦之中,其实不止一个绣娘,也不止一个孟姜,对吧?”

    蒙毅噗通一声,直接跪下。

    “是臣等御民无能,让陛下费心了。”

    秦始皇自嘲一笑。

    “尔等,只不过是朕的爪牙鹰犬,奉旨办事罢了。”

    “真正错的,是朕!”

    秦始皇的目光,猛然变得坚定了起来。

    “传朕旨意,即刻起,所有大秦征召民夫,徭役期改为每三年服役三个月,一次性完成。”

    “徭役的服役期,自离家起之日计算。”

    “若各郡县之中服役期民夫均已足期服役,则郡县官吏不得加派服役!”

    “凡长城、直道、岭南、阿房宫诸工地,服役超三月者,一律着其归家,五年内毋须再次服徭役!”

    秦始皇的旨意一下,群臣心中顿时震动。

    之前大秦的徭役是一年一个月,如今改成三年三个月,看似毫无改动,实则不然。

    因为之前的徭役是不算赶路时间的!

    因此,所谓的一年一个月,指的是在工地上干一个月。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若是一个余杭黔首,被摊派到代北去修长城。

    那他要先花费两个月的时间步行赶到代北,再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服徭役,最后花两个月的时间赶回家中。

    这个黔首一年下来,服徭役的时间至少五个月,将近半年!

    作为家中成年劳动力,每年却有近半年时间不在家,这徭役有多么沉重,可想而知。

    为何都说大秦是“暴秦”,也是因此。

    可现在,秦始皇改了。

    每三年,只需连续服徭役三个月。

    最重要的是,离家当天就开始计算服役时间,将赶路的时间也计算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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