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没由来的抽了一下。
而阿令又补充道,“行李箱也在。”
人生地不熟的,余七月什么都没带,能去哪里?
就她那骚骨头,再遇到个包藏祸心的人,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点着的烟卷夹在指缝中,灰烬燃至一半,竟一口也没往嘴里送。
阿令在等霍琛发话,是去度假山庄休息,还是……
“找,马上去找!”
另一个头的余七月顺着马路走了十多分钟,意识到最重要的手机没带。
她停下脚,往回望了一眼。
阿令的车早就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温泉汤浴馆也甩得无影无踪。
如今这个社会,没有手机,寸步难行。
但忆起霍琛的坐山观火,差不多是将她随手送给林总的举动,余七月抬起手,用手背揉了揉眼角。
回去做什么?
当霍琛的顺水人情?
好让那个林总,把她搬上床?
在霍琛身边,她忍辱负重的次数太多了,常常伏低做小。
但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不是他随意处置的垃圾!
打定主意,余七月抽回目光,坚定地往前走。
好像这世界,离开了他霍琛,地球就不转了似的!
万幸的是,这次来了朱鹤市。
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徒步走了五公里,后跟磨破了皮的余七月,在一栋老旧住宅楼下,犹豫起来。
要不是天已经黑透,她没地方去,是绝不可能故地重游的。
旧小区的墙皮脱落严重,斑驳的楼宇,在昏暗的路灯下,仿佛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不久将要撒手人寰。
楼道里的声控灯从来不会每层都健全,时而有亮,时而黑布隆冬。
余七月爬上了五楼,一层三户的格局中,她在南侧的房门前做足心理建设。
深吸了口气后,她才敲了敲门。
笃笃笃的声音持续在楼道里回响,却没有人来应门。
兴许是没人在家,这倒是难不倒余七月。
她转到墙角,小时候亲手种下的一棵铜钱草,长的快有她高了。
余七月顺着花盆底部摸索了一圈,还真让她摸到一把备用钥匙。
拿起钥匙后,顺利的开了门。
三室一厅的格局,还是八九十年代的风格。
家具朱漆,顶上都盖着一层蕾丝边的布子,用来防尘。
特别是门口依墙摆放的落地钟,堪称古董中的古董。
踏进房门的一刻,余七月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好像还是那天,她哭着说想去念书,就算打死她,她也要去。
时光不曾在这个家留下任何痕迹,余七月呆站了一小会儿,然后径直走向卧房。
她原本的房间是这个家的次卧,可是呈现在她眼前的,居然是一间茶室。
显然,在她不在的日子里,这个家,早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脚是又疼又酸,余七月投身对门房间。
屋子里贴着足球明星的海报,拥有电竞椅和实木书桌,还有空调,衣柜。
现代的氛围,和客厅里的一切,仿佛不在同一个时空。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余七月找到新的被单换上,坐在床边脱了鞋,揉了揉脚腕子,便躺了下去。
睡一觉再说,反正天也塌不了。
累到极致,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当眼帘拉下漆黑的帷幕,余七月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隐约中,她听到了开门声,紧接着是女人的娇喘,“别,别这么着急,还没洗澡呢……哈,阿姨叔叔要是回来,撞见了多不好意思。”
吧嗞吧嗞的靡靡之音中,伴随着一两声男人的粗气,“放心,我们进屋,他们就算回来也听不到的,你特么流血好几天,我都快想死了……”
余七月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没过两分钟,豁然感觉有人压在了自己身上。
骤然间,她猛地睁开眼,脑子无比清醒,“余家年,你找死啊!”
“家年,有人!”
“谁,谁在这!”
男女惊慌叫喊,仓皇中开了灯。
余七月坐起来,长发乱糟糟的,形如鸡窝,好比披毛鬼。
六只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房间里,除余七月外,还有一对二十出头的情侣,面色惨白,仍旧心有余悸。
余七月认得这个男人,单眼皮,高鼻梁,看起来几分清秀,正是她弟弟。
而另一个姑娘嘛,她没见过,大约是余家年找的女朋友。
余七月在看他们,他们同样在打量余七月。
在看到余七月粉雕玉琢的五官,还窝在被子里之后,女人扬起一巴掌就甩给了余家年,“好啊你,背着我偷吃是吧?余家年,你要不要脸!”
余家年挨了一耳刮子,人傻了,“这踏马是余笑笑,余笑笑知道吧!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拖油瓶!”
两人的纷争就此终结,余家年满腹邪火,被余七月吓得够呛,早萎了。
当下不爽的瞪着余七月,没好气道,“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你怎么回来了?”
余七月被吵醒,心火也旺,冷冰冰反问,“怎么着,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家里没有你的床,赶紧的,出去住酒店,躺我床上,真有你的。”
余家年说着就把被子一掀,将余七月晾在外。
她身材消瘦,高挑,肤质如雪,穿挂脖上衣,纤细的胳膊裸露,哪怕余家年的女朋友,也看得嫉妒不已。
余七月倒也配合,下了床,穿上了鞋。
正以为她要滚出去的时候,余七月起身就是一耳光,让余家年左右脸雨露均沾。
“我去住酒店?你是忘了,这套房子被抵押出去后,是谁赎回来的?”
她很小的时候,亲生父亲就去世了。
母亲带着她改嫁给了余有粮。
养父以前是国企工人,那些年的铁饭碗,生活条件还很不错。
可惜刚改嫁过来的母亲,很快就怀了孩子,而且是带把的,从此以后,余七月体会到了什么是寄人篱下,什么是卑躬屈膝。
她在余家小心翼翼的苟活,无时无刻不想逃离令人窒息的环境。
可是,养父和她妈宝贝到不行的儿子,年纪轻轻不学无术,炸金花,打麻将,赌镖盘……
不仅把家里钱造光了,还偷偷抵押了房产。
这还多亏了养父的私心,他怕余七月分走一点资产,早就将房过户到了余家年名下。
也就是两年前,她心灰意冷只想一了百了,母亲的一通电话不是安慰,而是问她能不能借点钱……
余家年被余七月一巴掌扇蒙了,他女朋友也惊讶的捂着嘴,不知怎么为好。
“想起来没有?败家子。”余七月冷睨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气场堪比女王。
余家年发蒙只为一个原因——
余七月这个拖油瓶,在家里从来都是受气包,吃他的剩菜剩饭,捡他的烂本子烂笔,每每讨要学费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离开家几年,跟脱胎换骨一般,不仅态度强硬,还敢动手打他?
这,还是窝囊废余七月吗?
震惊过后,余家年咬牙切齿,“你敢打我?骂我?我掐死你个野种!”
他狰狞的像一头野猪,张牙舞爪向余七月扑去。
余七月手疾眼快,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当她是面团捏的?
今天不给余家年脑瓜子开瓢,都对不起她当初掏空腰包,还清了抵押房产的欠账!
就在两姐弟拔剑弩张,马上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客厅里也亮起来灯。
余家父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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