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程府的动静不小,林霁以中毒为由将谭景和带了回去,程家那边自然是尽力按下。
毕竟自家设宴被人投毒,是桩极不光彩的事。
罗大夫近日连连登门,这回坐在榻边不忍感慨:“就姑娘这一身皮肉,还是得省着些折腾。”
林钰的脚踝高高肿起,用清凉的药膏揉了许久,红肿还是没能消下去。
她抓着朱帘的手伏在软枕上,忍痛道:“过几日伤好,我要去云雾山探探那位蛊医的虚实,若能求到药,到时还得请您。”
罗绮揉药的手不停,思索片刻才回:“好。”
这一伤足有七日不能下榻。
阮氏日日都来看女儿,待她能下地了,又亲自搀着女儿在床边走。
林钰腿上没劲,走得后背生了一层薄汗,最后干脆扑进母亲怀里,猫儿一般蹭着妇人肩头。
“走不动了,要娘亲抱。”
自小就是这般撒娇的,阮氏抚着女儿的脑袋,笑得满是宠溺。
“钰儿长大了,娘亲怕是抱不动了。”
“那以后我抱娘亲,”林钰便仰起头,“我也保护娘亲,就像小时候娘亲护着我,好不好?”
林钰并不知晓阮氏的结局,只知道在那件事之后,娘亲露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身子不好还经常吃药。
可父亲不允许自己探望她,只能从丫鬟们的只言片语中听见一两句。
这几日林钰又想了很多,总觉得此事也与娘亲有关,她或许知道些什么,却不曾告诉自己。
“娘亲,爹爹究竟为何不相信我?”
妇人面上的温和一顿,眉宇间涌入什么,又缓缓蹙了起来。
最终只说:“我再去与他谈谈。”
林钰点点头,勉强能下地之后,她每日还是到膳厅,和全家人一同用膳。
这天貌合神离的饭后,林钰忽然说:“憋在屋里实在是厌了,晚迎,你能陪我在院里走走吗?”
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她不喜欢晚迎,这是人尽皆知的;因而她扭伤了脚,晚迎也从没踏进过她院里。
晚迎当然想过,那一计不成小兔子会起疑心,可就算林霁把程家查了个底朝天,谭景和中毒的事也与自己没有半分干系。
就算要问,自己也不怕。
“哥哥陪我们一起吗?”她怯怯转向林霁。
林钰的眼光也移向他。
那日他送自己回家,叫自己“等一等他”。
林钰不敢轻信,却也清楚,他对晚迎没那么单纯。
对他的怨恨减三分,信任却也没添一分,只知道他不会出手害自己,因而不在意他同行。
在两名少女的注视下,男子缓缓点头。
天已经黑下来,七月里提灯夜行,怎么都有些心慌。
尤其走着走着,晚迎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路,怎么有些熟悉?
似乎那日也是这样黑,却没提灯,走着走着……
“你要带我去哪儿?”
林钰不接话。
“太晚了,我要回去歇息了。”
她刚转过身,身后的青黛便拦住她去路。
又忽然睁大眼睛,指着前方昏暗的院墙道:“那是什么?”
晚迎侧头望去,那院墙又是该死的熟悉,偏偏底下还立着一个特别眼熟的人。
没记错的话,这人好像是个哑巴。
健硕的少年转过身来,面容隐在夜色中,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
晚迎想退,这回林钰也伸手拉住她。
随后,就看那夜色中的男子加快脚步,几乎是朝这里冲过来,手中的物件骤然抬起——
“啊!!”
晚迎拼命挣扎,并不清楚此刻有几个人摁着自己,偏偏就是动弹不得。
崩溃之际大喊着:“你杀我有什么用!不是我!不是我!”
她两腿僵直似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朝自己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探到身前,替她握住剑刃。
两名男子的力量一番较量,那把“剑”竟就忽然,“喀”一声,弯折了。
那是一柄纸剑。
晚迎不敢置信地转头,见林钰直勾勾盯着自己,一时不确定她是何时发现的。
或是说,今夜只是她一场试探。
那张姣美面庞被提灯映照着,朦朦胧胧,美得叫人心醉。
忽然又绽开笑,眉间笼着浓浓的恨意。
“瞧把你吓得,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林钰挥一挥手,鸣渊结束和林霁的暗中较量,迅速将纸剑抽回去。
“但你刚刚说,‘不是你’,什么不是你?”
桎梏身体的力量卸去,晚迎惊魂未定,冷汗已然洇湿鬓发。
她知道林钰已经起疑,而在此之前,自己也心存侥幸,并未按前世的轨迹登门。
怀疑是必然的,她甚至怀疑得不算早。
“什么不是我?”可尽管如此,晚迎还是选择装傻,“我方才喊了什么话吗?兴许是吓坏了。”
“钰姐姐,你就算讨厌我,也不用这样吓我吧?”
林钰并不清楚她的年纪,只因进府晚,她硬要喊自己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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