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太和殿外还假惺惺跟他讲什么自重,难不成真以为有了这样一个名头,他就会知难而退?
做梦!
林钰也早就想好了,如今还在宫里,她不会把话说太死。
就像上回许晋宣说,回了松江要与她成婚,她也只是默不作声,并不拒绝也未答应。
只为难道:“可如今我是陛下名义上的女儿,我做不得吴王妃。”
“那你想怎样?”男人指节一曲,迫使她眼光对上自己,“嗯?林钰,你是打算嫁出去,还是招个仪宾上门?”
若是招仪宾,便与驸马无异,男人没法再任官职,往后全心做她的夫君。
不过无论如何,似乎都轮不到他。
许晋宣现在想起她上前谢恩,眼光一下都不往自己身上落的模样,都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扒去她衣裳咬上几口泄愤。
往常这种时候,林钰早硬碰硬了,今日却软下来,主动捧了他一只手道:“我也只是想为自己挣一份安心,咱们先回去,回去再从长计议,如何?”
这话也算说在许晋宣心坎上。
他早就想好了,什么劳什子兄妹,他就是翻墙也得把人从县主府偷到手。
说起县主府,林钰还是很满意的。原先林府的府邸便修得又大又奢华,咸祯帝与她商量过,直接将林府改为荣安县主府,既省去一笔劳民伤财修府邸的钱,她自己也住得习惯。
只是自打封了县主,许晋宣也得了封地,两人间的界限便严明起来了。
一个嬷嬷时常在林钰身侧打转,许晋宣也没法再随便留人在重华宫过夜,否则那位嬷嬷铁面无私,一定要禀报皇帝。
林钰不喜欢被人管束,却不介意借她的威风暂时避一避。
若在人气头上被捉回去,还指不定怎么折腾她呢。
宫里还要拨一批太监宫女跟着她南下,那群人中,林钰久违地见到了探芳,也就是从前重华宫的掌事宫女。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晓,原来探芳一直都是鸣渊的人。
彼此也算知根知底,林钰对这批人选并无异议。
她请了出宫的令牌,找到了暂居驿站的林霁,将此事又当面说了一遍。
“往后我便是县主了,无论能否与爹爹重修旧好,我都不会再被人赶出家门。”
林钰听见“赶出家门”四个字还是惶惑了一瞬,却也并未发问。
只说:“哥哥为你高兴。”
无形之中,他亦添上几分忧虑。林钰成了县主,他好不容易用高中换来的“匹配”,似乎又不太够了。
三月初,和风煦煦,林钰登上来时的岸口。
已经请过旨了,她这趟与林霁同行,两人坐同一艘船回去。
至于许晋宣……他几乎是逼着人答应同船而行的。
在岸口相送的少年早已是太子了,锦袍上滚了金边,绣着团龙暗纹,负手而立,气度卓然。
“一路平安。”
谁又能想到呢,当初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的小哑巴,如今成了大兴的储君。
林钰自上而下一遍又一遍看他,眼前人的与记忆中粗布短衣的少年重叠,忽而又是一阵眼酸。
许多人都看着,可林钰就是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拥住他腰身。
“你也要平安。阿渊,我们都要平安。”
那一日,高大的少年牵着她,亲手将她送上回家的船,眉目低敛,照旧俊美。
只在大船离岸,他转过身时,收敛的痛苦才彻底泄堤,令他无力阖目。
右手探入左侧袖间,他摸到了一个熟悉的铃铛。
林钰则是进了厢房便哭,一遍一遍拭泪,却又怎么都没法止息。
林霁进来,递了帕子给她。
“往后,兴许还能再见的。”
两人间那层懵懂的男女情或许无疾而终,可倘若经年累月,都能各自放下,林钰身为县主,自然还能入京与人相见。
林钰也并非想不通,只是离别愁绪太重,压得她根本忍不住。
林霁看着她静静拭泪,有些话想问的,几经辗转,还是没能开口。
他想求一个答复。
当初自己求娶,如今她的答复。
殊不知,林钰早就准备好了。
历经二十几日回到松江林府,门口额匾都还未换,随行的公公便又掏出一道圣旨。
林钰顾不上和爹娘叙旧,一群人跪下听旨。
哪怕众人都有些惊讶,最惊讶的还是林霁。
他仰起头,先去望那道圣旨,又与身前林钰目光相撞。
林钰求的这道圣旨是赐婚,保全他知府的官职,又能娶到她这个县主。
宣完旨,林母阮氏最先欢喜,握着林钰的手,又拉来林霁的手。
“这桩婚事我本也是应了的,如今虽迟了些,但好事不怕晚。钰儿,阿霁,咱们往后照旧是一家人。”
林建昌见状也上前来,只是相比阮氏,林钰与他还是多有芥蒂,并未能亲热到一块儿去。
家财散尽的这半年里,林氏夫妇显然都憔悴了许多,听闻这些时日家奴都散去了大半,还是林霁的俸禄和外祖阮家在供着家中开销。
往后就是林钰的县主府了,林钰简单交代过一番,采买人手的事只需随行的探芳与朱帘商量着去做。
林钰便拉过林霁,两人关起门,颇有些说私房话的意思。
“这道圣旨,我特意求了陛下等回家再宣,就是怕……”
她不明说林霁也清楚,许晋宣先回了吴王府,还是船上林钰一直在哄他,说等自己安顿好了要去他的王府小住。
结果一到林府,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要说林霁的心意,林钰是一直很清楚的,只是光有赐婚不够,重重困难还未解决呢。
林钰便道:“这圣旨光是赐婚,却未定日程的,我想着,哥哥也缓一缓。”
她又说了许多难处,最要紧的便是情蛊,她的情蛊未解,原先还能有阿渊替她缓解,如今却只能求许晋宣了。
“还有便是,”林钰想尽量平静地说出来,可当着林霁的面,她紧张得不停绞衣袖,“我并非完璧之身,哥哥,会不会觉得……”
“委屈”二字尚未出口,身躯便落入盈满雪梨檀香的怀中。
“只要阿钰选我。”
林钰并不知他早已被朱帘提醒,甚至有一日立在殿外亲耳听过,只是听了他的答复,自己紧绷的心弦稍稍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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