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狐帝在浮笙床边盘膝而坐,源源不断的灵力自他指尖流向浮笙。
「父君?」胡九眉宇间满是担忧,目光始终不离狐帝。
狐帝收回手,轻抚胡九的肩膀,疲惫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凝重,「她体内的天雷之力躁动不安,这或许就是她一直昏睡的原因!你母后说的没错,只有等出了这谷,再想办法!」
「父君!」胡九猛地抬头,望向眼前这个苍老了许多的父亲,两鬓斑白,身形佝偻,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和亲人一个个即将离去,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曾经,他发现自己可以肆意吸收周围的灵气,那种强大的感觉让他欣喜若狂。那时莲笙总是提醒他控制力量,不要失控,如今想来,莲笙早已预料到了一些什么。这地宫的灵气是父君母后和族人所化,他如何敢吸收半分?他甚至不敢轻易运功,生怕一个不慎,便吸走了这地宫中仅存的一丝灵气。
「阿九,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狐帝见胡九满脸自责拍了拍他的肩柔声的安慰道。
「父君……」胡九将头低垂着,泪水无声滑落,「我太没用了……我谁都救不了,谁都护不了……」
「阿九……」狐帝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儿子颤抖的肩膀,最终还是将所有话语都咽了回去,只是将他抱住,拍了拍,微闭上双眼,流下了一个父亲不舍的眼泪,窗外月色凄冷,一阵微风拂过,好似那帝姬无声的哭泣。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义,他也不舍,父子重逢,却又面临诀别,这滋味,何其苦涩。
微风佛来惊扰了沉睡中的莲笙,她缓缓睁开眼,身后的动静令她屏息凝神,唯恐惊扰了那二人。她抬眸默默的望着窗外清冷的月亮,一颗饱经沧桑的心,再次泛起阵阵疼痛。最终,她还是无力地闭上双眼,任凭泪水模糊了视线。
风青寻来之时,狐帝与胡九已悄然离去。
见有人推门进来,莲笙无需回首便知来者何人,只虚弱地问道:「你已经决定了?」
“嗯,决定了!”」风青语气淡淡。
莲笙撑着身子,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感受着夜风带来的丝丝凉意。
过了一会,趴在手上的头缓缓扭向风青,似有有些疲倦,她轻轻地抬眸,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凝视着风青,沉默半晌,无奈笑道:「风青,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希望你选择留下!」
风青缓缓走近,将莲笙的虚弱尽收眼底,他倒了一杯清水,递到她面前:“我知道!”
莲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然后抬起身,接过水杯,转身望向窗外,「但我带你来此,却是有意为之。」
「嗯,」风青释然一笑,「但是没关系。」
莲笙闻言,心中一颤,缓缓闭上双眼,长叹一声,「风青,你该成神的。」
风青闻此无奈的一笑,「唉!是神是人有区别吗?」
「也对,名留青史的人,便是神?」莲笙喝了一口水,似乎看见了一丝光亮,「你的名字会被他们铭记!」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她口中的他们,也不过是短暂存在历史的长河里,所以他们铭记的东西也终将尘归尘,土归土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对于我来说,那些都不重要!我这一生,无愧天地,无愧苍生!师父为心中大义含垢忍辱,他觉得值得,我亦然!成为任国国师也是我作为风姓应尽的责任,如今,守护青州百姓,便是我的大义,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只愿神君能安全的将帝姬带出去,保青州一方太平。」风青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慷慨赴义的决绝之气,如熊熊烈火,冲天而起。
莲笙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悲凉,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释然,「风青罢了。」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借此浇灭心中那不知名的火焰。
风青默然,拱了拱手算是与连笙告别。
「我走了。」风青起身,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神君,保重。」说罢,准备便推门离去。
莲笙忍不住的喊道:「风青,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不选胡九去献祭吗?」
风青背对莲笙,嘴角轻扬:「那小狐狸,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话毕,风青潇洒的离去,只留下莲笙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独自面对着满室的孤寂。
莲笙看着风青离去的背影,眼眸低垂,遮住了眸中复杂的情绪。是啊,保重。在这乱世之中,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呢?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夜色,心中一片茫然。
天边的最后一颗星子也悄然隐去,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随即,一轮金红色的朝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将整片大地都染上了一层金辉。与此同时,一弯银月却还高悬于天际,散发出清冷的光辉,日月同辉,交相辉映,这一幕奇景,仿佛预示着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莲笙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色,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胡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连笙知道胡九心中也不好受,但此刻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他还要带着青丘一族离开这里。
风青和白媚站在祭坛之上,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圣洁,仿佛下一秒便会羽化登仙。
日月同辉,天地同悲,这一刻,世间万物仿佛都静止了一般,只剩下祭坛上那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
祭坛之下,青丘的子民们跪倒在地,哭声震天,他们有的在为风青和白媚的牺牲而哭泣,有的则是因为灵力即将耗尽,将永远地留在这片黄土之下,从此与亲人天人永隔。
「辰已到了!」连笙站在一旁提醒着胡九。
胡九望了望,天上那轮太阳,又望了望风青和白媚,终是缓缓闭上双眼,对着祭坛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风青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白媚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白媚反手握住他,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风大哥,有你在,真好。」
风青眼眶一热,回了一个温柔的笑,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这三声响头,沉重无比,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见状,原本就跪在地上的青丘子民,也纷纷朝着风青和白媚的方向叩拜,声音如雷鸣般,响彻整个地下城。
鲜血,顺着祭坛上的符文,缓缓流淌,染红了整个祭坛,也染红了胡九的双手。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
「以吾之血,祭天地,开往生!」
胡九一声怒吼,天地间风云变色,日月无光,整个地下城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白光一闪,一切都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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