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伏天天气酷热,日头毒的让人没有任何精神,刚下过的太阳雨也没有给天地带来一丝凉爽。反而有股闷热感,让人心烦意躁。
心烦的不仅是张三,进入八月后张母情绪也有些失控,张天丽在张母面前几次说话都没落下好脸色,饭后也就找借口出去躲清净。张天晓来过一次嗫嚅半天还没等说什么就被张母一顿呵斥,一生气走了后到现在也没有再登门。
张三隐隐有感一家人情绪变化原因。张父忌日要到了,全家人心情都不好,张三也从大姐那里打听到母亲是担心自己再受了刺激身体有损,自己身体自己清楚,选了个看起来张母心情还算不错的日子张三和张母谈了谈。
最后的结果是八月十七日,周日,农历六月二十八这一天全家去给张父上坟。其实张母只听张三说了一句,“我爸肯定愿意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也想我爸了。”就隐藏了所有的担忧,同意去扫墓上坟。
这一天对张家来说是最重要的日子,三年前的今天张父带着遗憾离世。今天张家要去墓前看望临走时都对这个家内疚不已满是担忧的张父。
张天丽张天晓姐妹提前就做好了准备,这些天把他们也折磨的够呛。张三也早早就向马叔请了假,马叔当然不会阻止,看张三情绪有些不稳,就尽力安慰,“我和你爸也算认识,那是一个老实人,去坟前磕个头,告诉他你现在的情况,他会很安慰的。”
一大早段军开着向同学借的昌河面包车就到了张家门口,张天晓进屋去找张母和大姐,张三和段军一起把准备好的祭祀物品装上了车。一家人都穿着干净整洁,张母看上去尤其显得精神。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没有人有说话的兴趣,张父葬在一个叫金山的公墓,位置偏远,严格的说是在凤凰市和隔壁三河县的交界地域。
到了地方,张天丽姐妹搀扶着母亲下车,缓慢的向公墓深处走去。从下车开始,张母情绪就有些不能自已。
张天丽张天晓姐妹也是面露悲戚。张三和段军拿着烟酒纸钱等物缓步跟在身后。等看到印有张父生前照片的墓碑时,张母已经哭得走不成路,张天丽姐妹也是泪流满面,两人还准备发力把张母搀扶到了墓前,可张母已经浑身发软跪坐在地上,“老张,我带着孩子们来看你了。。。。。”只说了一句,张母就开始放声大哭,情绪已经激动的有些不受控制了。
张三看母亲这样状态急忙上前伸手扶住母亲,想要劝慰母亲,可是一时之间又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身子已经有些发抖。张天丽张天晓从段军手上接过祭拜的物品,一一摆放在墓前。
点燃纸钱和香烟、再摆放了一瓶白酒,随后两个人跪下磕头,段军也跟着在身后磕头。张三轻拍着母亲背部,观察着母亲的面色。看姐姐姐夫都已经拜倒在父亲墓前,就试着搀起母亲继续向墓前靠近。
墓碑上照片中张父一脸笑容,张三看着父亲,脑中记忆都是父亲生前的一点一滴。最后定格在父亲临走前看着自己的眼神,内疚、无奈、和不甘,还有父亲闭眼时眼角流出的最后一滴泪水。
张三跪下,轻轻喊了一声,“爸。”声音传入自己耳中,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一路上努力压抑控制的情绪再也不受阻拦瞬时倾泻而出。来时路上张三就一再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控制自己情绪,母亲身体孱弱,万一情绪激动身体有个好歹自己也好及时出手施救,为此还专门带了几包银针放在身边。
可是等看到墓碑上父亲生前照片,听到母亲哭泣和两个姐姐跪拜在墓前的悲伤,情绪再也不能控制。
张母被张三哭声惊醒,看张三跪在墓前,整个头都埋在草地中,身体晃动,哭声凄惶。不禁收拾了一些难过,儿子是心头肉,可不能哭坏了身子。
她之前的痛哭是看到老伴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些年老伴为了儿子熬白了头发,熬出了一身的疾病,甚至把一条命也熬没了,觉得老伴可怜,孤零零的躺在这里。一时情绪波动的有些剧烈。
现在看儿子这样难过又开始心疼儿子,自己带着儿子来看老伴,就是告诉老伴不用再为儿子发愁担心,儿子身体已经痊愈,而且还成了老伴生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大夫。这足以告慰老伴,就觉得不该这样无休止的难过哭泣。
等看到两个女儿也在墓前痛哭时,心下就有些生气,“三儿还小,哭的伤心,你们做姐姐的也不知道心疼弟弟,过去劝劝。”但此时此地也只能是在心里埋怨埋怨,“三儿,别哭了,再伤了身子你爸可是要生气了,快,给你爸讲讲你的事情,让你爸也高兴高兴。”
一句话不仅把张三的情绪拉了回来,跪在地上正难过的张天丽姐妹也分散了一些悲伤。张母看有效果,又催促张三给张父讲讲自己的情况。见张三张不开口,就让张天晓来说。
张天晓没有什么难为情,张嘴就说了起来。众人听着张天晓叭叭的讲述,听着听着心情也有些舒展,萦绕在心头的伤感之情也慢慢开始变淡。到了最后张三还在张母脸上看到一丝笑容露出。
张母在墓前和老伴又唠叨了一会,张天丽也上前和父亲念叨了几句,众人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只是张三看到大姐回转身子时精神明显有提升,好像是身上的枷锁被打破了,有种即像解脱又像是放下执念的轻松之态。
一番祭拜后,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公墓外就有饭馆,段军安排大家在一家稍显档次的饭店里吃饭,情绪激动后尤其是大悲大喜后身体最容易疲乏,众人精神这时候都有些萎靡,正好一边等菜一边休息。
等喝了两碗汤后,大家的精神才缓过来一些,也开始有一些交流。张三情绪缓和后就一直关注着母亲的身子,直到现在看大家开始交谈,母亲也有了一些精神,这才放心。
吃过饭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段军也不急着赶时间,回去路上车速放的很慢,一边让大家欣赏着道路两边的景色,一边闲聊说话。
张三正在给张母和两个姐姐讲述一些在医馆内的趣事,突然就感觉到车辆一个急速降低,到了一个和步行差不多的速度,所幸车速本来就不快,众人在车上也只是前后急闪了一下身子,张三看母亲没事,就抬头看向外面,车前不远处有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手里拿着石头,伸展手臂正在拦车。段军等车滑行到这几个人身前还不见这些人有闪避,就知道这麻烦自己躲不了了。
刹车停火,然后走下车子,“你们要干嘛?抢劫也该抢个差不多点的车吧。”说完仔细打量这几个人。
这些人很明显都是孩子,脸上的绒毛都没有褪去,一个个都光着双脚,身上只套了一条湿漉漉的短裤,“大哥,我们有个同学快死了,麻烦你送我们去医院吧,多少钱我们出。”里面一个孩子脸孔有些狰狞,努力让自己把话说清楚。
段军听着就头大,“这怎么行,我这里一车的人,坐不下你们这么多的人。你们再等等,这条路上车多着呢。”别说车上有丈母娘一家子,就是没有也不合适拉一个快死的人。
“大哥,帮帮忙吧,人就在那里面抢救着呢,我爸是公路局的,你跑车的肯定能帮得上你。”另一个孩子手指向不远处得一片房屋,这个孩子明显把段军得车当作面的了。
张三听到有人在抢救,和家人打了个招呼就从车上下来,“人在哪?我是大夫,带我去看看。”几个孩子一听张三是大夫,登时大喜,急忙拉着张三就向那片院子走去。路上张三才搞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这群孩子是市十三中的学生,周末同学们约着一起玩,商量了一下就骑着自行车到处乱逛。这附近有一片野湖,市里自来水公司有个基地就在这里,其中一个同学的父亲正好今天在这里值班,同学就告诉大家,这里有片野湖,可以游泳,累了饿了正好可以在父亲单位吃饭休息。
一众同学就一起过来了,吃了饭后就迫不及待的下湖玩水,这个同学存了卖弄的心思,不顾自己父亲的告诫,在湖里就游的远了一些,等大家再找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有人大概记得最后看到该同学的位置,大家就游了过去寻找,幸好他们没有进入湖中心只是在边缘处玩水,最后是在一片水草中找到了这个同学,原来这个孩子是被一把水草缠住了身子,孩子岁数还小,突发情况下一紧张就开始挣扎,在水草里越是挣扎越是脱不得身。最后没了力气,咕嘟嘟的喝了一肚子的水就沉入了水底,幸亏同学人多,众人竭力撕开水草才把同学救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就把人抬到了自来水公司的基地。
做父亲的看到自己儿子脸色发青没了呼吸,登时吓得半死,急忙开始施救,又是做人工呼吸又是在心脏处按压。只是人没有任何反应,又急忙去打电话求救。同学们一看这种情况,都被吓得不知所措,父亲担心救护车来得晚了,就让他们去路上拦一辆车想着尽早送孩子去医院抢救。
孩子们直接去路上拦车,谁知道可能是人多的原因,或者是穿着的古怪。路上遇到的司机没有一个敢停车。几个同学一商量,就一人手里捡了一块石头拿在手中,如果再有司机不停车就准备用石头砸车了。
等张三听明白来龙去脉人已经被带到了一个院子中,院子中间水泥地上放着一张床板,床板上躺着一个同样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的孩子,有一个中年人正在没命的用手按压孩子的胸膛,按压一会就捏着孩子的鼻子口对着口吹气,然后又使劲在孩子身上按压。
看中年人气喘吁吁的样子,明显施救已经有一会时间了。张三看中年人红着眼睛在抢救,嘴里还喃喃的说着什么,即使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却是把目光看向这群人里唯一的大人张三。张三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急救他不懂,但是溺水他可以试试。
在溺水时病人胸膛里全是水,肺里面也全都是水,所以呼吸都停掉了,气脉也就没了,当用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都没有用时,还有一个急救办法就是下针。
张三让中年人停止急救,帮他把孩子翻过身子,脱掉短裤,让孩子小腿跪着,趴在床板上,中年人这时候已经通过孩子的同学知道这是一位大夫,也就很是配合。张三从口袋里拿出银针,撕开包装取出一根三寸长针,对准孩子会阴穴,针尖向心脏方向,直接下针。
这是觉慧大师所赠书册中讲到的一个医案,医案中介绍,只有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用此法,因为效果不能保证,急救时或许有用。其实在民间就有这样说法,北方用锅,南方用牛,让溺水者在牛背上趴着,心口对着最高点,边走边刺会阴穴。或者用大锅扣在地上,让溺水者趴在锅底上,心口对着锅底最高处,一边摇晃大锅一边刺会阴。
张三下针后,要求中年人扶好孩子的身体,然后自己伸手在孩子心脏部位轻轻拍打,只拍了几下,先是看到孩子嘴里一股股的喷出水来,接着孩子屁股处也传出声音,孩子们一片欢呼,有孩子在一边喊着,“王超后面在喷大便。”
到此时张三才放下心来,也停止了对心脏的敲击。这孩子算是救回来了,这时中年人已经呆滞了,手臂下意识的扶着孩子,通红的眼睛盯着张三一眨不眨。张三急忙让中年人扶好孩子,注意喷吐的时候不要再呛到鼻子里,那样孩子会更受罪。
既然已经吐水,后面也有大便喷出。这就是胸膛里的水和肺里的水开始向外排了。张三不急取下银针,在孩子后背轻轻拍打,让他胸膛里的积水排的更彻底些。不一会孩子就睁开了眼睛,只是看着没有神采,脸色也由青转白并且有微弱呼吸,明显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力气。
这里没有药材,张三又拿出几根毫针,继续在孩子身上下针。以补法行针,缓慢提升着孩子的肾肺之气。另一只手始终抓着孩子的左手,等感受到脉象在逐渐正常以后这才停止行针。再看孩子已经能呼吸有声了,只是脸色还是不见红润。
张三吩咐中年人把孩子抱进屋子里,煮一些些稀粥给孩子吃,孩子现在体力耗尽,身体极度虚弱,这时候一定要保证孩子的体能尽快恢复,胃气保住了,身子也能尽快康复。
中年人这时候已经把张三当作神明看待,对张三的话更是言听计从。其他孩子们心内的焦躁和担心这时候已经全部化为崇拜,看张三的眼神也都透着感激和敬畏。
张三看着他们就想到了自己,自己当年和这些孩子一般大,如果当时自己也能遇到一个能救治自己的人,自己也不会痴傻了这么多年,也不会使父亲忧心患病,这一切真的是命啊,张三心里觉得苦涩。
等中年人把稀粥熬好,张三取下孩子身上所有刺针,又在胃经上行了几针,这才要中年人喂孩子吃粥。
看到孩子已经能够主动吞咽食物,脸上也有润色,知道孩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收起银针和中年人招呼一声,又对着孩子们挥挥手就准备离开。
中年人哪可能答应。坚持要报张三救命之恩。孩子们也不想张三就这样离去,最后实在没办法,张三提醒大家溺水孩子身子虚弱还需要人照顾,又留了电话众人才不再坚持,答应让张三离去,但是孩子们还是固执的要送张三回到车上。
看到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和张三一起回来,张母几人也是觉得稀奇。等面包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张三这才把情况和家人大概讲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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