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首都第四肿瘤医院大门还有一公里,车辆就走不动了。在车流中一点点的向前蹭。三个人只能下车步行。
之前是胡唐月大小姐性子发作一定要打车,这时候反而是她最先抱怨,“这破车打的,最后还是要步行。”
张三拎着饭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点路程算什么,溜溜腿也就到了。
他看到有一些人蹲在路边,身边放着纸做的牌子,有些像是地摊。
牌子也是五花八门,有些牌子一看就是纸箱改造的。张三走到一个地摊前,看到牌子上写着“祖传治癌,七天见效,三个月治愈。”
这吓了他一跳,正想开口被胡唐月拽着胳膊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低声数落他,“亏你也是医务工作者,这个你都信。”
再往前走几步,又是一个摊子。上面写着,“不传之秘,专治肿瘤,无效全额退款。”
这次胡唐月根本没有给他上前的机会,拉着他继续向前。直到他们走到了医院大门处,这种摊子张三看到了至少有三十个。
到了这里胡唐月才放开张三,“你有点见识好不好,这种地摊上如果能治疗癌症,还有人会来医院吗?”
张三想解释,他只是好奇想过去问一问。一回头看到历落雪正在和一个摊主说话,急忙示意让胡唐月看过去。
胡唐月一转头,气的直跺脚。疾步走过去,拉着历落雪就走了回来。嘴里也是没有闲着,“落雪,你离那些人远一点,全是骗子。”
历落雪老老实实被她牵着,张三看着直乐。怎么看都像邻居家的那只大鹅,全力护着身后那群不听话乱跑的小鹅。
黄丹也是刚忙完,正准备吃饭。听说张三给他送来了午饭,急忙出来接人。看到张三身边的两个女孩也是一呆。
张三相互介绍后,黄丹接过张三手里饭盒领着他们向自己工作的大楼走去。他现在是管床大夫,住院部在医馆最里面。
医院里人头攒动,高楼林立,像是一个城镇。黄丹不厌其烦的向他们一一介绍着各处的来历出处。
目光能看到住院部大楼时,张三注意到在一片空地上有一条长廊。长廊有顶,下面人挨人坐的满满当当。
一条长廊里只怕坐了有三四百人,黑压压的一片。有的人里面穿着病号服,外面套着大衣。有的人穿着极为厚实,甚至还戴着棉帽。
没有人大声喧哗,偶尔有人说话也是窃窃私语。张三知道他们是病人和家属,但是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相同之处。
认真观察后,张三脑中突然蹦出一个词语,“饿殍满地。”
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容,甚至没有生动表情。麻木、空洞、像是一群被命运遗漏了的人。
看着黄丹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张三问他,“这些都是病人和家属吧,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大楼呢?”
“楼里装不下这么多的人,你进去看就知道了。”黄丹很理解张三,他刚来这里的时候何尝不是震撼。可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同情。
他已经变的和医院里所有人都一样了,从同情到无奈再到无视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进化到无情。也许现在就已经完成了进化。
历落雪一言不发紧紧拉住胡唐月的手掌。胡唐月也开始不再跳脱,牵着历落雪,沉默向前。
到了九楼,黄丹和在门口值班的护士打了声招呼,这才带着三人进了病区。
推开病区大门,张三再次被震撼。走廊里床挨床,人想通过有时候只能侧着身子前进。
大多数床上都有病人,有人正在输液,有人正在睡觉,还有人坐在床上发呆。张三一下理解了黄丹刚才说的话,这里确实再装不下什么人了。
病人年龄不一,老年人居多一些。张三看到了一个只有八九岁大的孩子正在输液,孩子没有头发,正在和坐在床头的一个女人说话。
稚嫩的脸上没有一点光泽,听口音应该不是北京本地人。女人一边和孩子说话,一边在观察孩子的表情。偶尔回头,张三看到女人眼里一片水雾。
有病人看到黄丹,热情打着招呼。黄丹显然不想让张三他们再看到这些画面。匆匆应付着带他们走到了休息间。
“全是癌症?”张三艰难的问黄丹。
“是。这里是肿瘤医院。”黄丹面无表情拿椅子让他们坐下。
休息间里是一张很大的长桌。里面有人正在吃饭,黄丹一边把饭盒放进微波炉加热,一边和吃饭的同事招呼。
从饮水机接了三杯水递给他们,黄丹向他们解释,“这里就是战场,每个人都是脚不沾地的。我是连班,所以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等食物加热完毕,屋里那几个人已经吃完饭,急匆匆的走了。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规培进修的。大家在这里只做两件事,吃饭和工作。”黄丹疲态尽显。
“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师爷的话是多么正确,这么多的病人,中医怎么治疗,治不过来的。”他看张三还在震撼当中,出言解说。
“怎么会有这么多癌症患者?”张三提出疑问。
黄丹语声苦涩,“这里是首都啊,全国的病人都在往这里跑,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向他们让了一下后,黄丹拿出勺子开始大口咀嚼吞咽。历落雪乖巧的给他倒了一杯水后,坐了下来,眼里全是迷茫。
“整栋大楼全是患者,听说正在规划要盖新的住院大楼。”黄丹吃饭说话两不耽误,看样子这是常规操作了。
“我们一个小组三个人,理论上每组最多能接十个病人,可现实情况是每个小组最少都是接了二十个病人。
病房就这么大,病床就这么几个,我们就是拼了命也是无能为力。”喝了水后,黄丹放缓了吃饭速度。
“都是什么肿瘤?”张三脑中闪过刚才那个孩子。
“什么都有,大多数是肺部。”黄丹面色有些沉重,“肺部只要发现基本就是中晚期、”
“刚才那个孩子是什么肿瘤?”胡唐月开口询问。显然不是张三一人注意到了那对母子。
“肺癌,三期了。”黄丹很清楚,那个孩子是他的病人。“外地的,已经转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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