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万这种人作恶多端,自知仇家遍地,肯定会请人保护自己。
不仅要雇保镖,还会请术法中人护身。
在我跟妙姐游走四方的那些年里,但凡见过的土豪老财,没有一个不供奉真正有本事的术法中人。
妙姐说这些人的钱上都沾血,比常人更怕那些杀人于无形的阴邪手段。
王斯万供奉的是县城本地最有名气的阴阳先生,花名赵黑子,自称摇卦推命阴阳宅地看事破灾无所不通。
据说早年王斯万能够发家,就是因为请赵黑子给挪了祖坟。
在对王斯万下手之前,我去看了赵黑子一回,心里有了底,回来便开始着手做事。
先从医院的出生记录拿到王斯万的生辰八字,然后刻一个木头小人,将写了生辰八字的王斯万照片贴在木头上人后背,用周成妻子遭到凌辱时穿的衣物灰和周成血调成的墨汁沾了银针,刺遍木头小人全身后,将银针钉在小人胯下位置,最后用写满咒文的白棉布将小人包好。
这是施展外道三十六术之一的镇魇术所需的魇物。
一般镇魇术所用的魇物并不需要这么复杂,只需要埋些小型棺材、带血的瓦刀,甚至破鞋、残镜、旧衣服等等,都可以起到不同的作用。
但我这次用的是元时经喇嘛教改良过的镇魇术,施展更加复杂,效果更加恶毒,在《御纂道统正宗》中被列为外道三十六术阴毒第三。
抓到就要被凌迟的采生折割也才排在第十七位。
准备好魇物之后,我趁夜在王斯万家宅子西南角外的路边大树上挂了面小镜子。
第二天早上,就有过路的司机在拐弯的时候打了个迷糊,撞在王斯万家宅子的围墙上。
人没事,车损了,墙塌了一块。
不是很大的事情,王斯万家里马上就找熟悉的包工头组人,把那段围墙全都刨了重建。
他们忙活的时候,我就揣着手凑过去,假托家里要装修,打听瓦匠活的价钱。
几个瓦匠来了兴致,一边干活,一边问我这装修多大的房子,在什么位置,准备大装还是小装。
我蹲在旁边,跟他们搭着话,悄悄对着最近的瓦匠师傅使了个迷神术,趁他打迷糊的工夫,把魇物放到地基坑里。
接下来就是等待收获的时间了。
我每天都带着周成去监视赵黑子的动向。
围墙建好的第五天晚上,赵黑子被王斯万的手下接走。
我把周成打发回去,自己潜进赵黑子家里,拖着把椅子,找了个不见光的旮旯坐下来。
赵黑子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他摸黑进了屋,没有打灯,而是坐到桌边,先摸着茶壶,给自己咕嘟嘟灌了一大口。
这一口冷茶灌完了,他长长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转头四顾,然后目光就钉在了我坐着的角落上,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直,颤声问:“谁?”
我轻声道:“天高水阔山头多,各路神仙显真灵,出门在外礼先行,不才拜了葛仙师,不知尊驾拜的是哪座山哪座庙哪位老仙师?”
这是探问道术门路的切口。
清末民国世道混乱,江湖由此兴盛,上下九流,三门五派,各个圈子的门人弟子入世奔走四方,或求财,或求权,每个圈子都分支众多,为了避免起纷争时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便各自形成了一套探问身份的切口。
不过这套东西经过建国后数十年的清洗,早就失传得七七八八,江湖上已经基本没人会讲了。
但所谓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上依旧有传说。
但凡在江湖中打混的都知道,见面能讲出切口的,必然是有来历有根底,绝不是单打独斗的孤狼,轻易不敢招惹。
妙姐会的也不多,但唬人足够了。
我这话的意思是先向他亮明身份,然后问他是哪一道统的。
阴脉术这一支拜的是东晋葛洪仙师为祖师爷,理由是葛仙师在《脉象杂说》中,第一次明确将脉象分为阴脉和阳脉,各自陈述其中奥妙。
所以我说“不才拜了葛仙师”,懂行的就知道我是阴脉先生正传,外道术一支。
赵黑子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艰涩地说:“我就是个在本地打混的神棍,不是江湖人,不懂你说的这些。”
我便说:“你进门不点灯,喝水就要走,分明是看出王斯万身上的根脚,想要脱门避祸,懂行得很,还敢说不是行中人?”
赵黑子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再说话时,声音都带着些许畏惧,“我就是跟西山曲大姑学了些粗浅本事,没正式拜过师。”
我问:“王斯万供奉你一场,每年钱不少给,出了事你就想走,对得起良心吗?”
赵黑子道:“能帮我自然要帮,但帮不上我也不能把自己折里。你们外道术的事情,我可不敢参和。”
我嗤笑道:“以王斯万的性子,会让你跑了?他既然找了你,就说明在医院那边解决不了,你要敢跑,他一定拉你陪葬!”
赵黑子沉默片刻,道:“你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我便道:“我要你给他指点一条明路。这事儿你解决不了,但省城白四爷能行!你帮我给白四爷捎句话,我只要命,不要财,二十一日后听响。这一单大家各取所需,两清不欠。”
省城白四爷,是名动四方的大先生,据说修高速公路都要请他给相看风水路线,确认无碍后,才敢动工。
这人有名有本事,但也是真心黑手狠。
我亮了底,传了话,白四爷不用担心得罪施术人,不把王家那点浮财吃干抹净,都对不起他白四狼的匪号。
外道术的手段,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毁家灭户,绝不给对方留下东山再起的机会。
赵黑子打了个哆嗦,但还是应了声“好”。
等到第二天,赵黑子再登王家门,没多久,王家就叫了救护车,载着王斯万奔向省城。
赵黑子也随车跟去了。
我和周成又在县里呆了五天,这才领着他返回省城。
此时王斯万已经住进了省第一人民医院。
我带着周成冒充医生,去病房查看情况。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斯万本人,也是最后一次。
这位横霸一县近二十年的豪强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上下皮肉溃烂得不成样子,处处流脓化血,尤其是胯下要害,已经烂得到了根。
宛如,千刀万剐!
王家人好大一堆人都围在病床旁,全都六神无主。
赵黑子也在,正同一个四十多岁的富太女人讲话,“王太太,白四爷那边说了,万爷这还是业力太重,散不掉这缠身的诅咒,让您再捐些钱出去,他已经帮您联系好了,南方那边有名的慈善组织,港岛人来办的,信用极好,也不用多捐,一千万也就差不多了。白四爷他老人家那边已经开始起坛作法,帮万爷禳福,可咱们这边也得使力不是?”
王斯万的老婆哭哭啼啼地道:“捐,捐,只要能救老王,多少钱都行!”
但她不知道,这其实只是开始。
接下来,必然还有各种花样繁多的名目,把他们王家的浮财全数刮走。
到那时候,不仅王斯万活不成,其他的王家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周成在病房的时候还很克制,只是眼圈微微发红,等到从医院出来,他才放声大哭。
这一哭就足哭了半个多点。
等哭够了,他对我说:“我的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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