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有些心动。但我也仅仅是有些心动。我这次来香港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杀了你这个胆大包天敢派人去金城害周成的外道术士!在实现这个目的之前,其他一切都是虚妄,皆可舍弃!”
我回答了老妇人的疑问。
双剑从空中落下归鞘。
老妇人身体表面的黑炭在雨水冲刷下开始块块碎落。
她看着我,慢慢咧开嘴,似乎是在笑,“可我说的都是实话,那竹简确实是非常厉害的剑谱,我当年请教的第一个道士,是太平山祖师殿的,公家认证的正道大脉,是我们那里威望最高的高功,他说那是真正成仙的秘法。他这样的人,都挡不住这剑谱的诱惑!你们这样的道士,不都想成仙吗?可你却亲手毁了自己成仙的希望!”
我冷冷地道:“修道之士,哪个不想脱凡成仙,不过求诸外物本身就落了下乘,我自幼修行,斩断人间一切烦恼牵挂,绝情弃性,心如磐石,不为外物所动,这剑谱再好,于我而言都毫无意义。你想拿这东西来诱我生心魔,那是疾心妄想!死到临头,还想要坏我道心,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老妇人却问:“你说你绝情弃性,不为外物所动,却不还是进了这花花世界?”
我道:“人生于世,难免承负在身,我现在只剩下师兄的恩情未报,所以才会入世为他报仇,等给他讨还公道,我在人间就再无挂碍,可以继续安心修行,叩仙门,入天关!”
老妇人愕然,喃喃道:“叩仙门,入天关,你只差这一步就能成就天仙了吗?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祖师殿的老道士说人间修行法已经没了成仙的关窍,没人可以再叩仙门入天关,最多也就做个尸解仙,你怎么可能修成天仙!”
我负手而立,傲然道:“人间原本也没有成仙的关窍,是一代代修行之士苦心参悟出来的,断绝了怕什么,再参悟出来就是了。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前辈能趟出路来,我一样可以!”
老妇人茫然地问:“这句话是哪方高功、罗汉说的?”
我嗤笑道:“这是鲁迅说的,你没上过学吗?”
老妇人眼中闪过怨毒,“我只上过县里办的妇女扫盲班,确实没上过学。可我一样能学会养蛊秘法。仙蛊既成,生生不绝,你杀得了我,杀不死我养成的仙蛊,没了我的束缚,它得脱自由,所有的生灵都会成为它的养份。哈哈哈,你可以下去看看,现在这座大厦所有人都已经被仙蛊附体,马上就会死。而这只是个开始,这条街,这个城市,所有人都要死!道士,这死亡是你给他们带来的!背负着这么多冤魂,你永远也别想成仙!我诅咒你,被这千万冤魂永世纠缠,诅咒你心神破碎坠入蛊魔地狱受尽万虫噬咬之苦,我诅咒你……”
我一弹手指,喝了一声“出鞘”,一剑飞出,绕着她的脖子转了一圈,又刷地回归剑鞘。
老妇人疯狂恶毒的诅咒戛然而止,双目圆睁,满眼不可思议。
我喝道:“真是无知的可怜。我精通风水火土诸般神通,却为什么只使雷法击杀你?五雷正法,可克一切邪魔外道妖祟鬼魅!你以为散布蛊虫无人能制吗?今天倒要叫你这井底之蛙瞧瞧什么叫正道妙法!看我雷霆扫穴,尽除邪魔!”
空中轰隆一声大响,又一道闪电劈穿乌云,落向高楼。
老妇人的脑袋应声掉落。
我踩着水面虫尸,如飞般上前,左手挽了她的脑袋,右手引剑出鞘飞向空中。
那闪电劈到剑上,一路快速流落。
我跺足往抖手,并指向着天台入口方向一拽。
电光在空中转折急急飞向天台入口。
我拎着老妇人的脑袋,飘然随着电光向前,朗声念颂。
“九天九炁,百万天兵。上总天魔,下察幽冥。千神拱手,万魔导形。吞星食月,三界之尊。口吐猛火,流金火铃。雷风电雨,刀剑纷纭。神通护卫,家宅蕃荣。魔无干犯,鬼绝妖精。瘟瓜遁,坛禁肃清。五雷神将,安镇宅庭。玉皇敕命,不得容情。急急如律令。”
电光如飞般闪逝。
当我迈进天台入口时,已经看不到电光的痕迹。
但前方视线之外的楼梯转角处隐隐传来一声如雷般的炸响。
我快速来到楼梯转角。
便见墙壁地面漆黑一片,大量焦黑的蚕样小虫散落地面。
轰鸣声自下方次第传来,快速远去。
我便拎着老妇人的脑袋,沿楼梯逐层走下。
每层楼梯转角都是一般模样。
雷击的痕迹,密密的虫尸。
这当然不是真召引雷电打死的。
在天台上雷击老妇人也同样不是真正的法术,而是借用屋邨大厦地势环境、楼顶原本就有的避雷针,指使猪彪布设了一个类似于二十九中的引雷法阵,把天空中的闪电吸引过来,再使飞剑和操纵飞剑的牵丝导电引来的效果。
电流击在飞剑上后,顺着牵丝的方向传导,牵丝另一端在哪里就会打在哪里。
这个法子也就在屋邨大厦这个环境才能用,换个地方我也没能耐搞出这套。
我把操纵飞剑上天后,就把牵丝的另一端打在了老妇人身旁地面,闪电落下来,她这近在咫尺自然无法逃掉。
现在杀蛊虫的效果倒是法术,但起效的是我上楼前洒的香灰和祝融符。
香灰里有药,可以把这一层楼的蛊虫都引过来,再引动祸融符,就可以全部烧死。
至于雷动轰鸣的效果,则是猪彪抖动铁板制造出来的。
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就算有些差别也会让人自动忽略不计。
搞这么多,自然是给人看的。
除了电台和警方外,还有人在暗中窥视。
这人是跟着老妇人来的,没有一起露面,而是潜伏在暗中偷看。
从呼吸和脚步来判断,这人有些功夫在身,但不是术士。
应该是联合起来对付文小敏的那几家14k字堆的人。
天台这一套是演给所有人看的,给将来与纯阳宫斗法增加关注度和热度,快速把惠念恩的名声打响打亮。
这样等葛修把地仙会让给我,并且宣传我也懂劫寿续命的时候,才会令人信用,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楼里这一套主要是演给藏在暗处的14k的人看。
让他把看到的传回去,形成强烈的威慑,接下来才好让文小敏出面收拾局面。
把所有字堆的人都杀掉这种事说一说显露些冷酷无情的人设就算了,当然不可能真动手把所有人都弄死。
倒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不能这么做。
人都杀光了,文小敏成了光杆司令,最后这好处可就真要便宜常兴来了。
无论是显圣,还是杀伐,都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不能成为目的本身,否则毫无意义。
一路来到一楼,老妇人的脑袋已经合上了眼睛。
猪彪从角落里走出来。
我把脑袋交给他,道:“带给常老板,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答谢他送我来香港。再转告他,回程就不麻烦他了,老九买的大响不要浪费在海上,等我去鹭岛的时候,想用再用。”
猪彪一声不吭,拎着脑袋转身上楼。
屋邨大厦有足够多的地方让他藏身躲过警方的搜捕。
当然,警方不会有闲心搞全面搜捕了。
虽然把蛊虫都引出来灭掉,但楼里的人还是不可避免会出现严重后遗症。
这也是为什么闹得这么厉害,却没人从屋里出来的原因。
我将双剑挂到背上,拽了拽身上湿漉漉的道袍,正了正发髻上的木剑,确认形象整齐利索后,这才缓步走出大厦,来到街上。
街面的警车更多了。
看到我走出来,所有车后的员警都紧张地举起枪。
我长笑一声,傲然环顾,道:“楼里的人中了外道蛊毒,可用盐一升合淳苦酒一升煮后消和服用,即可吐出蛊毒,三天即可痊愈。今日兴尽,贫道去也!”
说完了,啪地一抖袖子,背上一剑出鞘腾空,白烟同时,将楼前这一片空地全数遮掩。
我照旧在烟里拉发烟花射向天空,旋即收剑转身,借着白烟掩护,重新进入屋邨大厦,在二楼随时找户人家开门进入。
屋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个人,都是面色发紫,呼吸微弱,嘴边还有大量呕吐痕迹。
我脱掉道袍,摘了发髻,连着双剑一并用道袍裹了藏好,取这户人家的衣服套上,再简单遮掩了下容貌,便躺到几人中间。
没隔多久,门外走廊里响起杂乱的声响。
员警们相互掩护前进,逐户推门进入检查。
这一家的房门很快就被推开。
两名员警进入房间,但并没有深入,而是谨慎地停在门口。
“安全。发现居民七人,昏迷状态。”
“不要接触,等待chp专家处理,继续向前。”
类似的对话,在每个房间门前都要重复一遍。
员警逐渐远去。
又过了一会儿,有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医生抵达。
仔细检测之后,便开始把居民往外抬。
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了附近的一处学校的体育馆内。
大量的医护人员陆续赶到。
昏迷的居民开始醒转。
一醒过来,便都剧烈呕吐,哪怕吐不出任何东西,只剩清水,还是不能停止。
还有人出现抽搐吐血心跳停止等危急症状。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
我从简单床上坐起来,捂着嘴往外跑。
有个护士想要拦住我。
我看了她一眼。
她就转头去忙活别人去了。
我顺利地借着混乱离开体育馆。
此时,已经雨停云散。
天边朝霞涌动,光芒万丈。
真是个不错的天气。
我返回屋邨大厦,越过警方的封锁,进入楼内,取回收起来的道袍宝剑,又在这家借了两套衣服和一些零钱,重新妆扮,换了个样貌,这才离开大厦。
离开大厦后,我先去找到文小敏和苗正平。
两人并没有被送去学校,而是入住了一家医生护士全都是外国人的小医院。
得脱自由的文小敏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确认了两人的位置后,我没有立刻去惊动他们,而是找了家小酒店住下,简单洗漱收拾后,便躺在床上看电视。
昨晚的引雷一战果然上了电视,而且还是新闻节目。
高楼上,暴雨中,对峙的两人,飞舞的宝剑,破空而下的雷鸣闪电,铺盖了整个天台的耀眼电网,场面之玄奇壮观,简直如同好莱坞的超级大制作。
主持人、现场记者都很激动,画外音里时不时地响起哇哇的惊叹。
入夜后,我重新前往那家小医院,在外面换上惠念恩的行头打扮,恢复原本的样貌,这才进入医院。
老规矩,不需走门,顺着外墙倒爬上去,来到文小敏病房窗外。
病房内传来痛苦的哀嚎和杂乱的抢救声响。
我爬到窗户上方,倒挂着探头向房间里瞧去。
发出痛苦哀嚎的正是文小敏。
几个护士按着她的手脚,把她固定在床上,床边的医生正紧张地给她做应急检查。
文小敏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表面鼓起密密麻麻的紫色凸痕。
有东西在凸痕下方快速移动。
仿佛一条条活着的小蛇。
她痛苦得厉害,扭曲嚎叫,汗水把全身的衣裤都浸透。
这是蛊虫发作了。
围在床边的医生们束手无策,只能给她注射止痛药和镇定剂。
药物的作用下,文小敏终于不再哀嚎。
可是她脸上的恐惧却反而更加浓重。
这是因为她感觉到了身体内蛊虫的存在。
药物麻痹了她的痛感,但知觉反而因为痛觉的消失更加清楚。
蛊虫在啃噬她的内脏!
这是造成她痛苦的根源。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情从恐惧变成绝望。
并不急于出手。
不真正感受到蛊虫在身的大恐怖,她又怎么会乖乖的听我号令?
她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恐惧而崩溃,发了疯般踢打撕咬着床边的医生护士,大哭着骂他们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如此折腾了好一会儿,蛊虫的咬噬停止,她也终于累了,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医护们又观察了片刻,这才离开病房,只留了一个小护士在床边。
我一直等到过了午时,这才从窗户钻进病房。
小护士吓了一跳,猛得站起来,张嘴就要尖叫。
我拍了她一把。
她便立时忘记自己要尖叫的事情,呆楞楞地看着我。
我来到病床前,先点了一炷香插在床头,然后在文小敏的额头上拍了一把。
文小敏睁开眼睛,扑楞一下坐了起来,张嘴就要尖叫,但看清楚是我,立刻又把到了嘴边的尖叫生生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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