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舟看着她,四目相对,她眼底的冷淡疏离,让他心口一震。
“染染。”
他伸手,想要抓住时染。
就好像,如果此时,他没能把人抓住,时染就会消失一样。
“小染,远舟不知道的,当年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年纪也不大。”
陆悠走过来,开口解释:“这些事情,错都在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们才结婚不久,不能因为当年大人的错,让他们离心。
“他是真心爱你的,娶你也是他跪在祠堂求来的,你心里有怨气都可以怪我,你们还好好的可以吗?”
时染抬手捂住眼睛,压住眼底酸涩。
片刻才看向陆悠,这个和印象里,和母亲有五分像的姑姑。
她一直当母亲的人,却是袒护害死父母凶手的人。
真是可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袒护那个杀人犯?”时染红了眼尾,却依然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
陆悠垂了下眸子:“当年我丈夫去世后,他创建的林氏合并入陆氏,林岩进入陆氏工作。”
“因此结识你父母,林岩很有野心,他一心想要成为掌权人,但因为一次错误预判市场风向,导致公司损失惨重。”
她慢慢解释,也揭开她不愿提及的伤疤。
“林岩因此被公司股东要求撤权,当时陆氏风雨飘摇,他不甘心,便铤而走险,威胁你父亲交出陆氏核心技术。”
“但他低估了你父亲的忠义,知道陆氏一旦失信破产,势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时染轻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下。
“所以,他害死了父亲,当时陆氏本就动荡不安,如果再传出内斗,造成我父母死亡的消息,陆氏必定会声誉受损。”
她看看陆悠,又看向陆老太太:“你们为了保下陆氏,接受了我父母意外身亡这个说法,即便你们明知道,凶手是谁。”
“你们也有证据对吗?”时染想起老宅书房,保险柜里那份资料。
“我父母的死,和陆氏后来核心技术泄露,两个案子分开,所以没有人怀疑这其中的联系。”
“后来陆家又收养了我,借此堵住悠悠众口,对吗?”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小小的病房里,却异常清晰。
“染染,”陆老太太哽咽开口,“是陆家对不起你,但这么些年,我们是真心喜欢你疼爱你的,绝非是因为亏欠。”
陆家每个人,都是真心拿你当家人的。
时染看过去,嘴角勾起一抹酸涩笑意:“那我父母呢?他们就该枉死吗?”
她后退一步:“杀人犯法,他林岩凭什么可以逍遥法外?”
“小染,是陆家,是奶奶对不起你。”
“道歉就能让我父母活过来吗?”时染猛然拔高了音量。
房内沉闷的空气,她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再待下去会死的。
她转身要走。
身后陆老太太开口:“小染,你不要奶奶了吗?”
时染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极快地抬脚离开。
身后似有猛兽追赶一般,她步伐极快。
陆老太太眼泪落下:“都是我们陆家造的孽!”
陆悠垂着眸子,没接话。
当年,她不该嫁入林家的。
陆远舟抬脚想追,走了一步,又停在原地。
“当年林岩,只是单纯的想要陆氏吗?”
陆悠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别开视线:“你去看看染染,别让她一个人。”
林岩想要陆氏,也想要她。
当年时家夫妇还在时,陆悠和林岩关系就已经很僵。
在林岩害死他们后,两人彻底决裂。
为了陆家,她没有将真相公布于世,用这些证据,逼着林岩远走他乡。
可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时染踩着薄薄的积雪,在这个万家灯火的团圆夜,她一个人走在外面。
陆远舟的车跟过来,她也没有停下步子,继续走。
思绪混乱,脑海中胡乱闪着画面。
幼年时和父母,一家三口的温馨场景。
少年失孤后,在孤儿院被欺负,后来被陆家收养。
独自一人坐在桃花树下,陆家每个人都坐在那里陪伴过她。
不知走了多久,时染腿脚麻木,脚底痛得厉害,雪已经能能没了脚面。
抬眸才发现,她走到了当年父母还在时的住处。
这个房子一直没有买,但她也没有回来住过。
时染抬眸往上看,然后进了小区。
指纹锁已经识别不出她的手指,时染用密码开了锁。
房子久不住人,一开门一股陈旧的味道扑面而来。
时染摸索着找到电闸,不知道是灯还线路出了问题,屋里仍旧一片黑暗。
她也没有再强求,又摸索着去了卧室。
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腿被撞的生疼,她皱皱眉,继续往前走,掀开床上罩着的被单,也不管干不干净,时染就躺了上去。
屋里很冷,她慢慢将自己蜷缩起来。
闭上眼,闪过的画面却不是和父母在一起的场景。
而是去了陆家后,和陆家人,尤其是陆远舟的相处。
他被陆淮强行拉着陪自己玩,却不见半分不耐。
玩游戏,堆雪人……
他陪自己坐在院子里,让人给她搭秋千,给她挑选四季的衣服。
度蜜月的时候,他将自己抱在怀里,看着平静无波的海面。
仿佛天地间,仅有他们。
她真的爱上了陆远舟。
在这个最不该的时间节点。
楼下陆远舟抬头看着房间始终黑沉,如同他现在的心情。
时针渐渐指到十二。
他起身上了楼。
房门没关,他推门进去,用手机打了灯。
跟着地面上灰尘印出的脚印,走到卧室。
看见床上蜷缩着的人时,他的心疼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
即便睡着了,她也皱着眉头。
只是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
陆远舟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烫的吓人。
他弯腰把人抱起来。
时染迷迷蒙蒙间睁开眼睛,她大抵以为是在做梦。
抬起胳膊,抱住他的脖颈,试图汲取一点温暖。
陆远舟垂眸看她,昏暗的环境中,他的眸光如夜色般黑沉寂静。
一瞬间,他想,抛下所有陆家的所有,那他们能不能在一起。
答案是否定的。
他生于陆家,即便如今他名下资产早已超越陆家。
可幼时直至少年,享受的优越生活,最好的教育环境,都来源于陆家。
他早已和陆家绑定,拆筋动骨也难以抽出身来。
时染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退了烧。
入眼的白,和清晰的消毒水味道,她也没有很诧异。
是陆远舟把她送来的。
也只有他。
蒋颜进来的时候,看见她目光空洞,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鼻尖酸涩。
怎么会有人这么惨啊?
她心疼得厉害,但还是笑着走过去,把刚刚洗好的苹果递过去。
时染抬眸看她,迟疑一下,才接过苹果。
紧紧窝在手里。
片刻,她哑着嗓音问:“颜颜,你说我该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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