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如何能洞察她心中的盘算,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在平复了心绪之后,她疑惑地问道:“夫人,那大姑娘与怀虞姑娘并未感激您的恩德,您为何还要如此操劳?依老奴之浅见,不如仅在表面上过得去,如此一来,您还能博得仁慈的名声。”
章嬷嬷说出这番话时,态度已与前截然不同。之前她还带着几分戒备与敬畏,而现在,她完全是出于对顾芩澜的关心。
在与郑家的两位姑娘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她对她们的印象颇为不佳。
她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之人!
她家夫人全心全意地为她们着想,而她们却在背后是怎样的嘴脸?
夫人不过是她们的嫂子和养母,稍微做些表面文章,将她们抚养成人,直至出嫁,换取一个好名声,岂不比现在这样更为明智?
顾芩澜心中明了,章嬷嬷确实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为她鸣不平,于是她微笑着说:“嬷嬷,自我踏入这端王府的高墙之内,这份荣耀便与我密不可分。暗中不知有多少窥探的目光锁定着我。我本无意卷入这纷争,但她们尚未犯下大错,我无法坐视不理。”
章嬷嬷叹息一声,带着几分无奈:“夫人考虑得细致入微,倒是老奴思虑欠周全了。”
顾芩澜朝她温和一笑:“嬷嬷一番好意,我心中感激。天色已晚,嬷嬷今日又受了不少委屈,我让芙庾伴您回去好好休息。咱们之间的交谈,不急于一时。”
章嬷嬷起身,向顾芩澜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敢劳烦芙庾姑娘,她留在夫人身边照顾夫人更为妥当,老奴自行回去便可。”
顾芩澜轻描淡写地说:“无碍,就让芙庾陪你回去,顺便也给那边的人一个警示,免得他们忘乎所以,逾越规矩。”
除非芙庾离开,否则她如何能静下心来细读信件的后半部分?
章嬷嬷却以为顾芩澜是担心她独自回去会遭遇尴尬,受到大姑娘院子里人的嘲笑,因此才让芙庾相伴,为她壮胆。
这一份误会,令章嬷嬷内心更加感动,步出房门时,她甚至忍不住悄悄拭去了一滴泪水。
她一生严谨苛刻,所有受过她教诲的女子,无不对她怀恨在心。她原以为自己的晚年也将和其他老姐妹一样凄凉,岂料竟是曾经最为严苛对待的女子,给予了她温情的关怀。
她实乃福星高照!
否则怎会遇到如此仁慈的夫人?
她暗下决心,必要全心全意为夫人效力,助夫人解决一切疑难杂症。
顾芩澜哪里知道,自己已悄然赢得了一位忠心耿耿的仆人。此刻,她的心思全在那封神秘信件的后半部分上。
待人散尽,她才重新回到书桌旁,取起信纸继续端详。
她本以为信件的后半部分会是一些令人羞赧的词句,却未料到,信的结尾竟然是一幅画作。
一幅描绘北疆落日的画作。
在辽阔无垠的戈壁滩上,一顶顶军帐星罗棋布,一轮火红的夕阳悬挂在天际,军营中升起的炊烟直插云霄。
这幅简约至极的画作,却让顾芩澜看得如痴如醉。
这就是他所在的北疆吗?北疆的风光就是这样吗?她多么希望能亲自目睹那片壮丽的景色!
在这辈子,她一定会实现的。
当芙庾送章嬷嬷回来,目光落在那幅画上时,她也同样被其深深吸引。
“姑娘,这幅画作真是出自姑爷之手吗?真令人意想不到,姑爷身为一名武将,竟然能绘出如此细腻的丹青。咱们这位姑爷,可谓是才兼文武,出类拔萃。”
顾芩澜轻轻一笑,回应道:“你只知道他文武双全的一面吗?”
芙庾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我家姑娘的郎君,自然是世间英杰,人中翘楚!”
顾芩澜心中浮现郑鼎廉的那张脸庞,暗自思忖,他确实担得起人中龙凤的美誉。
芙庾询问道:“姑娘,是否需要准备笔墨纸砚?”
顾芩澜目光落在她头上的伤痕,心生怜惜:“你先去休息吧,这几日不宜奔波,有什么事务交给下层的丫鬟去处理。”
若不是考虑到红叶的口才不及芙庾,她也不会让芙庾奔波一趟。
芙庾却语气坚定:“不过是皮肉之伤,早已不觉痛楚,姑娘,我并非那般娇弱之人。”
顾芩澜挥手示意她离去:“即便不是娇弱之身,也应卧床休养,早日康复才能更好地履行职责。”
说罢,她唤来红叶:“将她带回房中安寝,若她不肯休息,你也别休息。”
红叶立刻毫不犹豫地将芙庾带走。
芙庾虽然不愿,却无法挣脱红叶的牵引,只能急得呼天抢地。
顾芩澜微笑着目送她们出门,然后亲自铺开纸张,润湿笔尖,转身拿起砚台和墨块开始研磨。
原本她就打算回来后给郑鼎廉写信求药,恰好他寄来了信件,她便在回信中一并提及了求药之事。
在动笔之前,她先在心中酝酿了腹稿,等到落笔时,她的字迹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
她的字迹极为出色,不同于一般女儿家的柔美,而是透露出一种独特的豪迈与大气。
她考虑到郑鼎廉写信的风格,猜测他可能不喜欢太过华丽的文风,于是她也选择了直白的白话文体。
她大致叙述了家中这段时间的种种事务,对郑家的几位主人都做了详细的描述。
回想起郑鼎廉在信中提到的战场情形,以及前世他毁容重伤的经历,顾芩澜心中不禁有些忧虑,她在信中特别叮嘱:“战火无情,刀剑无眼,务必谨慎行事,安全至上。”
思索片刻,她又补充了一句:“期盼世子安然归来。”
在信的结尾,她写下了求药的事宜。
在落款时,顾芩澜稍作停顿,郑鼎廉的信末落款是“夫鼎廉书”。
于是,她也工整地写下了:“妻芩澜书”四个字,字里行间流露出深深的情感。
待信笺上的墨迹彻底风干,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折叠,纳入信封之中。在那素雅的信封上,她以娟秀的字迹写下了“郑鼎廉亲启”数个字。
夜幕尚未完全降临,顾芩澜便决定传唤姜烨前来。
姜烨极具眼色,深知此刻已入夜时分,故而没有踏进顾芩澜的闺房,而是站在屋檐下,谦恭有礼地说道:“夫人有何吩咐,姜烨悉听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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