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家要请,那必须请最顶尖的专家。
早田确实是行业顶尖,很多人都来找她咨询心理问题。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把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这种坚定就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品质之一,可是当她看见那只会说话的奶牛猫之后,一切都成为了笑话。
“应该休息一下了吧……”
回到家之后,坐在沙发上的早田长长地叹息一声,千言万语融入进无声的沉默里。
她背靠沙发扬起头,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目光包含了数不尽的心酸。
“叮咚”一声,手机传来了新的消息,是自己最近新接待的客户。
【夏油女士】:早田小姐,很抱歉打扰您……请问明天有时间吗?我感觉孩子的心理问题好像变得严重了。
早田盯着那则消息看了半晌,责任心和职业道德驱使着她答应下来,可是脑海中出现一只说话的奶牛猫拉扯她的精神。
在原地兀自纠结了半小时,最终,早田还是妥协了。
“罢了……先完成有关这个孩子的工作再休假吧。”
【早田】:当然有时间,明天下午两点杰君就可以过来了。
夏油杰……据夏油女士的描述,这孩子孤僻,不合群,事情总是憋在心中……没关系,简单。
干这行小二十年的早田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简单的很。
“凛,我有个问题。”
神子房内的榻榻米上,五条悟和奶牛猫形态的六神凛双双以平躺的姿势看天花板。
六神凛:“说。”
“如果你是芝麻,那现在芝麻去哪里了?”白发神子语调哀怨,“是芝麻的话,我想捏肉垫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六神凛摆了摆尾巴:“所以小猫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变态。”
五条悟:“……不要顶着芝麻的脸说这种话啊。”
“放心,它没事。”六神凛扒拉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浅蓝色圆珠,“小猫在里面睡觉呢。”
五条悟“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一人一猫就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发呆,许久之后,六神凛道:“悟,你觉得我的尸体会成为某人的皮套吗?”
“不好说。”五条悟回,“我不是很想看见凛的身体被别人当衣服穿,感觉好奇怪欸。”
六神凛:“我也是。”
“可是那人好谨慎,虽然尸体被买下来了,但迟迟没来取走……是怕你再次在那具身体里复活吗?”
这次轮到六神凛回答:“不好说。”
五条悟:“诶——好无聊。”
台风天气还没过去,窗外的雨一直在下,不时还有闷雷。
温度暂时凉爽下来,院子里的雨不小,传统和式建筑的小院中央还有造景,假山和树下的泥沾上水,随着雨花的冲击砸在石板小路上,走两步就容易滑一跤。
“你可以用【无下限】包裹全身,这种天气出门甚至连伞都不需要。”
“好主意耶。”
闲得发慌的五条悟眼前一亮,顺势跑到了雨里,【无下限】术式一开,从天而降的雨水在距离他几毫米的地方停下,而后像是接触到什么物体般被弹开。
夏天的雨总是不温柔的,五条悟站在院子里,全身上下好像被雨水给描出了白色的边。
兀自晃了两圈,晃够了之后,白发幼崽又自己跑了回来。
【无下限】撤去之后,他的身上一身清爽,什么也没有。
他笑得开心:“怎么样?”
六神凛移开了视线。
“凛,你怎么不说话了——”
六神凛若无其事:“我有点困了,你别打扰我。”
和六神凛相处这么久,白发幼崽对六神凛的习惯有了充分的了解,即便她变成了小猫,这种了解也未曾改变。
“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是那种人吗?”
“你对自己就没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吗?”
“……”
“凛?”
“……”
他以为自己问不出来原因了,直到十分钟后,四长老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般,急匆匆地赶来了五条悟的院子。
“悟少爷。”四长老神色悲戚,看着好像老了二十岁,“这才多少天,您怎么又病的更严重了……我书还没看完啊。”
没想到心理学的知识那么多,四长老就连一个章节都没学完,就听见侍从说五条悟的状况又恶化了。
“……什么?”五条悟起先是不明所以的。
他看着老泪纵横、满眼心疼的四长老瘫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哭了好久,褶皱的脸因为哭泣变得更加辣眼睛,心中就止不住地有点嫌弃。
四长老:“呜呜呜五条家的未来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五条悟坐在地铁上看手机:噫jpg
四长老:“好端端的人,怎么开始淋雨了呜呜呜呜呜……”
五条悟睁大眼睛:“……就因为这个?你看清楚我是用了【无下限】的!”
四长老浑身一颤。
他悄悄抬起脑袋和神色不耐的神子对视一眼。
然后瞬间哭地更伤心了。
“完蛋了……悟少爷你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明明可以撑伞……”
书上都说了,孩子反常的行为背后一定有更反常的心理原因,悟少爷终究还是变成了奇怪的样子。
在四长老一声一声仿佛五条家未来完蛋了的痛哭声中,五条悟终于失去了表情。
他好像明白六神凛为什么叫自己出去淋雨了。
五条悟咬牙切齿:“我没病!”
四长老小心翼翼:“是、是的,您没病、您只是心理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
五条悟猛转头看向室内,“六神凛!!!”
四长老虎躯一震,颤抖着向室内看去。
奶牛猫无辜地眨眨眼睛,摆着尾巴跳了下来。
“……”
五条悟刚喊完这个名字就后悔了,生怕六神凛的身份就因此被他捅破。
“那个……”他想了想,给自己找补道,“我以为凛在这里,我忘了她已经死了……对,我只是忘了。”
“……”
完了,这沉默不寻常。
一阵窒息的安静过后,四长老终于开口。
“悟。”老人深沉道,“人死不可追忆……你得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折磨你的只会是你自己。”
五条悟正想说什么,又听见四长老用自己举例子。
“一个六神凛就让你如此难过……万一以后我也过世了,你岂不是要把自己哭到背过气去?”
五条悟:“……”
六神凛:“噗嗤。”
顶着小猫壳子的六神凛极其刻意:“堂堂六眼因家族长辈过世哭到背过气……那可怎么办才好?”
四长老库库点头:“对啊悟,你得向前看才是。我要是死了,绝对不愿意看见你为了我伤心难过、一蹶不振的样子。”
——谁?你说谁?
“……”五条悟忍了忍,终于憋出来一句:“……滚。”
只当他是心情不好的四长老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发幼崽走到小猫面前,超大声地骂她:“坏女人!你故意的吧!”
六神凛抬起前爪拍了拍他的小腿:“乖小悟,你会原谅我的吧。”
她很少这样服软,也从没叫过他“乖小悟”,甚至还是顶着猫猫壳子做出这样的姿态。
小猫圆圆的黑色眼瞳一眨不眨地抬头看着他,前爪的肉垫和皮肤相贴的触感相当q弹。
幼崽一愣。
糟糕……
五条悟的耳朵慢慢红了一片,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击中了。
满腔愤怒就像火焰遇上了消防员,瞬间就被平息了下来。
“那、那你得保证以后不这样了……”他别别扭扭,“我就原谅你。”
下一秒,小猫一言不发,收回了前爪。
“——喂!”五条悟瞪大眼睛,“这是什么很难达成的事情吗?”
小猫转身。
“六神凛!”
小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眼睁睁看着六神凛三两下消失在原地,尚且年幼的神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碎掉了。
另一边,夏油杰来到了心理咨询室。
半长的柔顺黑发被他在脑后扎起了一个小揪揪,紫色的狐狸眼认真地注视着面前温柔和善的中年女人。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坐姿端正标准,进来之前还敲了门,说了句“你好,打扰了”,看起来十分有礼貌……甚至有些紧张。
早田在心中评估道:是个有点内向的认真孩子。
然后“认真孩子”开口说话了。
“早田老师……”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一字一顿道——
“我没病。”
早田:“……”
这种说辞,怎么那么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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