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骤然喧嚣又骤然安静的环境中,黑压压的咒灵就像夏季的乌云般环绕着满载生活垃圾的垃圾桶。

    虎杖悠仁顾不上垃圾的恶臭,看见周遭一圈恐怖的咒灵,在心中做好准备冲出去的时候,那声在骤然响起的猫叫声就像拨开乌云的阳光一样明晰。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朝着猫叫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咒灵也不知为何在这个瞬间安静下来,就像时间定格的滑稽毛毡般立在原地,然后一动不动。

    粉发幼崽慢慢地把视线转向小猫的方向。

    那是一根高高的铁栏杆,黑白相间的奶牛猫踩着轻盈的步伐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精准地落在虎杖悠仁的肩膀上。

    它舔着爪子。

    “悠仁,你的帽子里怎么有一根手指?”

    小猫嫌弃地用爪子扒拉着那根手指,“吧嗒”一声,紫色的干瘪手指从帽子里掉了出来,又落在了身后倒塌的垃圾桶里,还来回弹了两下,最终混进了恶臭扑鼻的生活垃圾中。

    虎杖悠仁眼泪都被吓出来了:“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没什么所谓。”奶牛猫稳重地叹气,随即又支楞起耳朵,“好啦,别害怕这些杂鱼,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虎杖悠仁好像看见的实质化的闪电。

    眼前白光一闪而过,时间在眨眼之间被定格。

    他只看见小猫抬起了爪子,那粉嫩可爱的肉垫中骤然间弹出尖利的指甲,就像即将被敲下的锤子般,虽幼小,却带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压迫力。

    再之后,乌云彻底被拨开。

    咒灵在他的眼前化作黑色的灰烬,又慢慢消融于空气中。

    无数黑色的灰烬就像是一场自下而上、纷纷扬扬的大雪。漆黑又无声,还带着灼人的热意,就像靠近了一团火。

    “这就……解决了?”虎杖悠仁喃喃自语,“好厉害。”

    奶牛猫高昂着脑袋,看着懵掉的幼崽:“这是你的善良换来的福报啊。”

    上次交代他遇见奶牛猫能喂就喂,虎杖悠仁很听话,每天都会开两根火腿肠放在自己的窗台上,要是路上遇见,还会再喂一些。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奶牛猫是小六百,这个孩子林林总总已经给小六百喂过二十根火腿肠了,所以遇见这种事情,小六百自然第一个帮忙。

    “把手指放在你身上的家伙真是没品,谁干的好事,你有没有印象?”

    “没……”声音一顿,幼崽随即不可置信地抬头,“不对,我、我……舅舅?”

    粉发幼崽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在刚刚有意识到舅舅的不对劲……但至少转身逃走之前,那根手指还被舅舅拿在手上……舅舅是什么时候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帽子里面的?

    舅舅想要他的命。

    虎杖悠仁喃喃自语:“为什么……”

    平静美好的生活全都变了。

    小六百踱到他面前,冷静客观地阐述事实:“你舅舅,是加藤的咒术师吧。”

    他的舅舅确实是姓加藤,叫加藤友介,是母亲的双胞胎哥哥。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世界的另一面。

    但一个本该因此兴致勃勃的孩子却无法开始焦躁,开始害怕,甚至恨不得自己什么都不清楚——他根本没做好面对那些咒灵的准备,如果世界的另一面充斥着危险和恐惧,那么虎杖悠仁本能地抗拒自己接触到那些。

    小六百见他愣住,又说:“回家去吧,这只是一场噩梦。”

    六岁的幼崽吸了吸鼻子,心中一瞬间委屈起来:“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吗?”

    小六百是只成熟的小猫。

    奶牛猫慢慢来到孩子的面前,仰着脑袋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虎杖悠仁的下巴,它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被太阳晒过的味道,那些味道蹭进鼻翼的瞬间,虎杖悠仁的身心突然就放松了。

    “真的是一场噩梦。”小猫轻声说,“回家去吧,睡一觉就好了。”

    奶牛猫化作指路明灯,在三言两语间驱散了幼崽心中的负面情绪。

    紧绷的精神一瞬间放松下来,疲累的感觉就在顷刻间袭上身心。

    紧接着,小六百想到一个问题。

    “等等悠仁,你是怎么看见咒灵的?”

    虎杖悠仁低下头:“我也不知道。”

    他的语调很低,整个人都散发着萎靡的气息。

    他不想看见咒灵的,尽管那个邪恶幽灵一直在说世界的另一面注定为他敞开,但要是有得选,虎杖悠仁只想做一个正常孩子。

    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遇见,他只是他,不会承载任何人太高太高的期许。

    可邪恶幽灵好像不这么想。

    它似乎很希望自己快点接触到那些东西……为什么?

    他的生活太异常了。

    不知道,不喜欢,不想探究,如果有个人可以理解这些就好了……可唯一一个好像也知道咒灵存在的舅舅看起来却并不友善。

    突然,虎杖悠仁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料峭的早春已经离开了。

    六神凛来到伏黑家时,正值一个阳光和煦的上午。

    “六神大人?”

    院子里正在给小猫咪们准备猫粮的森白木看向来者,瞬间了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擦了擦手,把手上的陶瓷猫碗给放下,连忙擦了擦手就给六神凛拿来了一双拖鞋,“快进来,我去给你拿点心。”

    森白木已经十分习惯照顾伏黑姐弟,看起来也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没有通缉令,没有恼人的工作,没有一堆堆望不到头的假毛,除了照顾姐弟俩,她每天就只是做饭和照顾小猫,还可以抽出来不少的时间去漫展逛逛,生活十分滋润。

    六神凛环顾着如今井井有条的伏黑家,想了想问:“津美纪和小惠呢?”

    “他们啊……津美纪去参加兴趣班了,小惠现在正在去春游。”

    “春游?”

    “是啊,小惠的学校组织的,一个班的孩子们都得去。”

    森白木盛出自己最近学会的糖霜小饼干,然后给六神凛倒了一杯茶。

    “您看起来有些疲惫。”森白木说。

    “……是有点。”六神凛接过茶水,看着褐色的茶水缓慢荡漾开的波纹,又问,“你们的生活还平静吗?”

    伏黑惠的术式被公开,之后的生活可以预见绝对不会太平静。

    但森白木的反应还算冷静:“还行,虽然之前是有些烦吧……但是问题都解决了。”

    “小惠后来忍无可忍,让奶牛猫们帮了个忙,把禅院家的人都给打了一顿,后来事情据说是闹到了禅院家主那里……至少明面上,生活重新变得平静了。”

    六神凛垂眼:“那就好。”

    森白木:“嗯嗯……对了六神大人,您来这里是想见见两个孩子吗?晚饭他们就回来了。”

    一阵沉默。

    “不。”六神凛轻轻摇头,“我来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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