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内、意识海。

    陈知安和陈知白两兄弟并肩而立,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被拽入意识海的世界种子。

    此时陈知安双眸泛起清光,正大光明地看着正在演化的世界,没有半分不适,有不解之处还能喊停,让那世界种子倒转重新演化。

    陈知白则安静立在一旁,手里依旧握着那本《天道卷》,身上有莫名的道韵流转。

    “大哥,我记下了。”

    许久之后,陈知安双眸清光散去。

    以他现在的修为和眼界,根本无法理解那孕育了无穷道则的世界种子。

    大道三千,近乎无穷。

    别说陈知安,恐怕就是一尊圣人,也无法真正理会一座天下的演化。

    陈知白也只是让陈知安记住这个过程,并没有要求太多。

    直言他总有明白的一天。

    似乎对他信心十足。

    见陈知安这边记下,陈知白又向外看了一眼。

    此时屠卬已经死而复生近百次,三百六十道天柱也尽数坍塌,只等最后一缕道则入腹,屠卬就能重新做‘人’。

    收回目光,陈知白拈起世界种子揣入袖中,看着陈知安道:“知安,不要着急,道虽远且阻,路上的风景却也别致,错过未免可惜。”

    “我不着急的。”

    陈知安笑着回道:“有你们这些大腿可以抱,我着什么急。”

    不着急是假的。

    貌似不着调的安岚复活没几天就和陈阿蛮匆匆忙忙入了圣墟。

    陈知白困守藏书楼不得自由。

    连入圣墟都要借壳偷渡,而且还要在未开的天地内。

    剑道独处一座江湖的陈知命疯狂铸剑,好好一个剑道天才彻底沦为打铁匠。

    而陈知冬,本来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却偷偷入了圣墟。

    好似他们人人都在争渡。

    如今已经彻底将他们视为至亲的陈知安又如何真能漫步闲庭,徐徐慢行。

    陈知白摇了摇头。

    眼底露出许多温和,缓缓道:“这次借道而来得到这枚世界种子,至少甲子内无论我还是圣墟都会无恙,你替大荒天下争取了甲子光阴,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言及至此。

    陈知白又取出大道磨盘交给陈知安,笑道:“你收弟子眼光不错,柳如烟来头很大,招惹的麻烦也不小。

    如果你舍得,可以把大道磨盘送给她做拜师礼,或许可以磨灭那道鸠占鹊巢的黑影。

    她福泽深厚,道途顺遂,算是天生的修行者。

    气海内堆砌一座宝山,不需要像平常人这般滴水成海、搬石成山苦熬,只要心境到了就能扶摇而上。

    至于那位海神狩九幽,现在暂时不必理会,以后等如烟成长起来,自会找祂清算,也算是柳如烟天赐的一场机缘。”

    “这么逆天的吗?”

    陈知安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随手收的弟子竟福泽如此深厚。

    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相比起来,自己氪金修行都显得有些可怜了。

    “不用羡慕,该她得的。”

    陈知白忽然伸手揉了揉陈知安的脑袋,温和道:“人各有道,你可是咱们家麒麟子,不比任何人差,大哥在前面等你,一直都在。”

    “轰!”

    意识海内,陈知安身形忽然炸开。

    他彷佛化身成世界,先前所见所闻如同刻印在脑海里,纤毫毕现。

    紧接着一片朦胧世界徐徐铺开,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在演化,在他意识海内转动,美轮美奂且神秘莫测

    不知过了多久。

    彷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彷佛瞬息之间。

    他恍然睁开双眼,陈知白已消失不见。

    而他眼前。

    有一个剑眉星目、浑身金光璀璨的威严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唤道:“大哥?”

    “屠卬?”

    陈知安犹豫问道。

    “是小屠。”

    陌生男子轻咳一声,谄笑道:“我已经重新做人了,从内而外都是人。”

    “恭喜!”

    陈知安敷衍地道了声喜,神情还有些恍惚。

    而且对这厮的谄媚多少有些不适应。

    屠卬也似乎看出了什么,脸上谄笑散去,重新变得威严起来,略微得意道:“知命老弟,我从此以后就是人族大圣了。”

    陈知安斜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他有时候都怀疑这厮之前曾经到底是不是一尊准帝,能屈能伸、嬉笑怒骂,一点逼格都没有。

    “老弟,咱们大哥到底是什么存在?”

    屠卬追上陈知安,低声道:“见他如见大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信这末法时代竟还有如此恐怖之人。”

    “是我大哥啊,还能是谁?”

    陈知安随口回答,忽然止住脚步。

    只见虚空杵着一杆金色长矛,还有一块准帝兵碎片,碎片上刻着几个潦草字迹:“夏商散道于此。”

    “原来阵眼是夏前辈刺碎的。”

    陈知安躬身行了一礼。

    帝族诸圣中,要论心系天下,眼里有苍生,或许只有夏商一人而已。

    其余诸圣都视大荒天下为污浊人间,更遑论人间的百姓。

    在他们眼中苍生不过蝼蚁而已。

    连物种都不算同一类了。

    就连给陈知安护道一场的叶擎天也是如此,他和帝族诸圣唯一的区别,大抵是在他眼里,除了自家宝贝妹妹、连叶氏族人都只是蝼蚁,不值得他为之拔剑!

    站在帝族立场,这无可厚非。

    毕竟他们和人间相隔太久,又对人间无所求。

    有些帝族子弟穷其一生恐怕都没有下凡过,哪里又会对人间百姓心生怜悯。

    陈知安对此没有意见。

    也没有资格去批判他们。

    但前提是他们别搞事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你食你的仙气甘露,我吃我的五谷杂粮,一切安好。

    谁敢跳出来对人间指手画脚,做姬未央那种蠢事,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间规矩。

    当然,圣墟内的帝族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除了叶氏和夏氏,都得死。

    “夏商小儿死了活该,还有脸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这阵眼被破分明是因为我屠卬缺位,就连这杆‘生死矛’都是我屠卬的准帝兵,有他什么事儿?”

    见陈知安心有戚戚,屠卬捡起金色长矛,持在手中阴阳怪气说道。

    陈知安捡起夏皇鼎碎片,面无表情道:“屠老哥,这话你只说一次就算,我左耳进右耳出,就当你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再有下次,仔细做人不成反做鬼!”

    “你”

    屠卬双眸微微眯起,陈知安面无表情与之对视。

    须臾,屠卬忽然义愤填膺道:“圣皇夏商为大荒天下而死,功在当世泽济未来,我屠卬生而为人,怎会侮辱人族圣贤,先前是古神屠卬那王八蛋瞎说的。

    我人族大圣屠卬,可没说半个字儿!”

    陈知安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这厮果真是能屈能伸,脸皮又厚,做人可惜了。

    该做王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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