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和疯子本就是一线之隔。

    当初无人理解林青禾为什么要站在人间对立面,现在也没有人能理解她为什么要选择站在陈知安身旁。

    岁月长河已被斩断。

    天道崩塌,大荒陆沉已成定局。

    没有人可以力挽天倾。

    现在林青禾选择站在人间,无疑是一件愚蠢的事。

    更何况她还是苍天钦定的执刀人。

    不过当她指尖大放光明的瞬间,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轰隆隆——”

    只见异象纷呈,仿佛一轮明月在天地间升起,然后轰然炸开,刺目白光映照天地,恐怖高温融化一切,连虚空都开始坍塌。

    刚修补肉身的神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冷笑,便彻底湮灭在白光之中。

    与此同时。

    困住萧雨的剑意囚笼中九道剑光归一,恐怖杀意仿佛凝固了时空,轰然斩下!

    “我替天行道,执掌杀戮,你杀不死我!”

    眼见剑光落下,萧雨高傲抬头,挥刀而上,想要斩碎剑光。

    可下一瞬。

    一颗头颅跌落,帝血冲天而起。

    萧雨眼底高傲凝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尸体。

    他不理解。

    自己分明是帝境七重天,分明斩出了那一刀,为什么连陈知安一剑都没能挡住,更不明白,为什么陈知安可以斩断自己的大道,甚至连肉身都无法修补。

    他代天行道,执掌杀戮。

    按理来说只要苍天的目光依旧在他身上,他就不可能死去。

    就连元归都没能杀死他。

    陈知安区区帝境三重天的蝼蚁,凭什么?

    “为什么”

    “因为在这方天地,我就是老天爷!”

    陈知安握住拂烛,一剑将萧雨的肉身连同阴魂斩碎,懒得再看他一眼。

    萧雨看似执掌杀戮之道,屹立帝境七重天,实际上根基浅薄,底蕴又差,道心更是脆弱不堪,别说现在身受重伤,哪怕他全盛时期,陈知安也可以单手镇压。

    “陈留王,我将死了!”

    林青禾白衣染血,平静看着神帝消融的方向,轻声叹息道:“抱歉,神帝投靠元初,诡异物质污染了他的大道,我这一刀无法彻底将他杀死。”

    “不用抱歉,这本就不是你的因果。”

    陈知安目光落在林青禾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陈知安一路崛起,有过很多敌人,杀过很多天才,天道榜上的十位大帝之姿,除了徐长愚和柳七外,全都曾败在他手里过。

    他可以小觑天下人,同境可称无敌。

    可唯独对林青禾一直心怀忌惮。

    当初圣墟一行,这个女人玩弄大荒修士于股掌之中,在狩猎战场又几乎杀死安岚,神帝执掌逐鹿天下后,她更是能与之分庭抗礼。

    纵观整个岁月长河,她也绝对称得上风华绝代。

    最主要的是。

    根本没有人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现在,这个疯子快死了。

    她在最后关头叛离苍天。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活下去。

    说不清楚是为了大荒还是为了宋终,亦或者其实她只是需要一个释怀的理由罢了。

    “青禾夫人,有什么话要留给他吗?”

    见林青禾大道开始消散,身上燃起墟火,即将步入死亡,陈知安轻声问道。

    林青禾抬头看了一眼。

    仿佛目光穿透这方天地看到了大荒天幕上那口大钟,沉默许久后才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一世太累,如果有来生,我宁愿不复相见!”

    话落。

    林青禾转身看向陈知安,轻叹道:“其实我一直认为先生那样干净的人,不该为了这污秽的人间而死,人间不值得。

    所以我要毁掉大荒,屠戮苍生。

    放他自由

    直到我看到这方天地,才明白原来先生早就已经放弃了自己。

    你不是过河卒,更不是弃子。

    你是先生留给人间的希望。

    先生,才是那枚弃子!

    所以陈留王。

    你一定、一定不要走上苍天和元初那条路,不然先生会很失望!”

    说完林青禾洒脱一笑。

    化为一捧飞灰消散在天地之间。

    白绫沾染她的帝血变成一条红绸,上面镌刻的几个大字迎风而荡。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死了,那个疯女人死了!”

    虚无中响起低声呓语,飘荡的灰雾勾勒成一道人影,正是被林青禾融化的神帝。

    此时他面容扭曲,神色狰狞,双眸中一片灰寂,冷笑着从虚无间走来。

    “陈知安,做好死亡的准备了么?”

    陈知安面无表情看着神帝,眉头微挑:“你就这么自信能杀死我?”

    神帝目光扫过这方天地,冷笑道:“陈知安,你的确是个天才,哪怕在天地初开时,你也绝对可以镇压一个时代,甚至当年的人皇都不及你,可是这没有意义,天道崩塌,大荒陆沉已成定局,而你,注定要死去!”

    陈知安说道:“不需要意义,至少我没有做别人狗的习惯!”

    此言一出。

    神帝脸上的神情越发扭曲。

    诡异物质不断污染着他的阴魂和道则,让他变得格外疯狂。

    “如果有得选,谁又愿意做狗?”

    “本帝先天而生,也曾是世间最骄傲的神祇,也曾挣扎过,也想跨越大道尽头踏足彼岸。

    可天道无情,仅仅垂落的一道目光,就将本帝一切骄傲碾碎。

    你根本不知道。

    本帝曾面对过什么样的恐怖。

    本帝舍弃了骄傲,舍弃了尊严,舍弃了一切,任由苍天和元初的狗链加身。

    本帝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才得到一缕不死本源。

    而你!

    如果不是陈知白为你铺就了这条通天之路,你甚至没有站在本帝面前的资格。

    若易地而处,你不会比本帝做得更好。

    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本帝?”

    陈知安微微一怔,随即幽幽笑道:“你说的不错,可问题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不会投胎、没个为你铺路的大哥,怪得了谁?”

    “而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陈知安青衫轻拂,再现身时已然身披帝袍端坐阴神殿内  。

    居高临下俯瞰着虚无间的神帝。

    面无表情道:“你跪在地上乞讨来的一切我生来就有,你引以为傲的不死本源,在我眼里也不过灰烬里的残火而已。”

    “今日你必死,元初也留不住你!”

    神帝看着端坐神庭的陈知安,气极反笑,立身之地瞬间灰雾弥漫。

    那灰雾之中响起低声呓语,又好似困着无数枉死的冤魂。

    他双臂缓缓张开,冷笑道:“陈知白踏足彼岸,陈知命远走禁区,这世间有谁能杀死本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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