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寺之战,在历经一整天的血与痛后,终是落下了帷幕。
夕阳西下,天地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天边更是整片整片的火烧云。
如此唯美的一幕,却是映着分别。
大圣的真身已开始出现支离破碎的金色纹路。
这预示着,世间将再无齐天大圣这号神祇
张九生经过大圣金圈的辅助救治,已是能够勉强起身。
在夕阳一耀下。
张九生等人在互相搀扶中,缓缓走向那尊凝视着远方的大圣背影,完全不知他在想什么,或许忽然想起了什么吧。
“小师弟,你说俺老孙有没有丢师门的脸?”
突然,美猴这般问道。
“没有,你闹天宫、闯地府、搅东海、取西经、战如来,火眼如炬,金刚之躯,上天伐地,无所不能,菩提祖师能教授出你这样的弟子,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觉得你丢门面?”
“哈哈哈那倒是,俺老孙可是先天修道圣体,短短几年的修行就能追赶上他人百年,这份修道天资,古往今来又有几个生灵能够做到?所以怎么会给师门丢脸呢?”
美猴得意的笑出声,可很快,他落寞了些许,“可俺老孙的出世,总是显得不是时候啊,当年正值儒释道三家明争暗斗,迫使俺老孙成为了牺牲品,最终沦为背信弃义、众叛亲离的小人,使一切皆离我而去,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是握不住,抓不紧啊”
“那段时间,俺老孙天天在想,俺老孙真的神通广大吗?若是真有能力,又怎么会显得那么无力、无奈?”
“或许俺老孙晚一点出世,或者不出世,是不是好些?”
听着美猴的问题。
张九生等人沉默了,心头如有一把手,紧紧扼住。
美猴的降世,原本是这世间的奇迹,值得所有生灵感慨这天地之间的玄奥与美好。
可谁能想到这竟是一场悲剧?
儒释道三家的明争暗斗牵连了无数生灵,使得生灵涂炭,悲声鸣鸣,毫无净土。
哪怕强如大圣,也得乖乖戴上金箍。
那一路的颠沛流离,曲折无奈,谁能感同身受?
唯有当事人独自承受,暗中舔舐伤口
“不对,这些都过去了,还提它作甚?俺老孙也是老了,什么心事都藏不住了,满口尽是矫揉造作。”
美猴陡然一个无法忍受激灵,紧接着直摇头。
“没有。”
张九生在这时站了出来,目光坚定的说道,“你的出世是替众生受苦,若没有你的承受,就不会有今日之局,如今众神归墟,华夏清明,天下大吉。”
“小师弟,你是真会说话,几句话就让俺老孙豁达了不少,不过这话实在承受不住,如今天下大吉,跟俺老孙有什么关系?这光俺老孙可是万万沾不得的。”
“齿轮动,则器械动,一环扣一环,正是因为有你的承受,才会推动变局,虽然我并不知众神归墟的秘密,但这其中一定有你的推动。”
“小师弟,你”
看着目光认真的张九生,美猴原本还想继续推辞,可话到口中,竟是难以说出口,毕竟谁会对向着自己的人较劲?
最终,美猴只能难以抑制地付诸一笑,内心舒惬不少,“就当是吧,看来俺老孙也没有白活”
喀叭——
喀叭——
喀叭——
如同镜面碎掉的声音从大圣躯体上传出。
肉眼可见,大圣的躯体正在缓缓碎裂,犹如尘烟般散去。
从四肢开始,一点点化解,一点点飘絮
“时间到了,俺老孙终于要结束此身与此生了”
美猴沉沉吁出一口气。
似释然,似完满,似如释重负。
见状,张九生等人皆都不忍直视,纷纷撇过脸去。
“干嘛这样?你们这些小家伙忽然撇过脸去,倒显得是俺老孙不负责任,不顾你们的心意了,在这最后关头,你们真的不能看着俺老孙,笑着送我?”
美猴柔煦地看向张九生等人。
那是一双罕见的兽瞳。
温柔,宠溺,保暖,充满着体贴。
张九生立刻于当下鼻尖一酸,眼眶酸涩,呼吸都不由变得异常沉重。
大圣本不必如此。
但他还是选择挺身而出,平静赴死。
这份情谊与恩情,已超乎了形容
“所有人,目送大圣!”
张九生号召出声,可他自己确实难以做到,目光控制不住的在闪躲。
而濮阳兰祁等人也同样如此,谁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圣赴死?
“不必如此为难,生离死别乃是世间常态,这世界无论少了谁都一样转,你们不用如此伤心。”美猴反过来安慰道。
“好。”众人点头。
“不,你们这些小家伙别误会,俺老孙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悲痛一个节气,不要那么快就忘了俺老孙,等情感伤愈后,再怀着对俺老孙的想念继续生活。”
美猴郑重其事的解释道。
“嗐。”
众人失笑,气氛也于瞬间不再那么沉重。
“小家伙们,你们切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个世界将传承于你们,千万不要停下脚步。”
“特别是你,名叫姜法根的小家伙。”
美猴猝然点到了姜法根的名。
“噶?”
姜法根一愣。
“不要总是懒惰,你将来有撑起百万命的能力,莫要浪费自己的才能,莫要追悔失去。”
“大圣,您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天机不可泄露,说出来就不灵了。”
美猴笑了笑,转而对着其他人道,“你们也一样,皆是名垂之人啊,濮阳女娃,俺老孙要提醒你,有时候霸王硬上弓,也是绝妙的方式。”
“嗯?”
濮阳兰祁当场愕然,完全不知所云。
“好了,俺老孙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日月山河还在,莫哭,诸君慢行。”
美猴缓缓闭上了双眼,任由清风化解身躯,随后淡淡的消失,轻轻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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