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陈老汉被她说得有些生气,便说道:“那你说怕我被人哄被人骗,人家骗我什么呢?我有什么能给给人骗的?我有钱吗?我的六亩地已经卖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陈中西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不是还有五六间房子一个大院吗?上次你修房子请了我们去喝酒,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平白无故的为什么突然要去修房子,当时我就看那小子特别上心。现在你一门心思要认他做儿子,我看是那个外地的小子,拿黄豆切细丝,在你身上把功夫做到家了。”
陈老汉听他这样一说,便站了起来说道:“我认这儿子,就是为了养老。我将来在养鸭庄台上跑不动了,自然要回到这老房子里面闲吃等死。那个时候,我自然要指望他照顾我,我一口气上不来,腿一伸,眼一闭,埋到了烂泥里,这房子不留给他给谁?”
这时候老二陈中元说道:“大哥,你把我们都当什么人了?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会不管你不问你吗?你怎么能够眼睛里没有我们,而去指望一个不知底细的外地人?你现在是在厕所里洒芝麻香油,香臭不分了。”
陈老汉听他这样说,不禁一声冷笑,摇摇头说道:“老二,你说这话之前,先拍着良心想一想才去说。你讲这话,就是大冬天搂着冰块睡,让人心里寒。这些年来,我一个人住在庄台之上,我的老房子破败得就要倒掉,你们谁去帮我修过一块砖?这些年来,你们兄弟四家人,谁去庄台上看过我一次?过年过节,你们有谁到庄台上招呼我一声,给我吃过一块馍?有谁给我买过一双袜子?有谁知道这十几年我生过几场病,吃过几回药?下雨天下雪天,我在庄台干活滚爬,有没有摔过跤?没有!全没有!现在我要认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后生做儿子,你们倒出来做好人,一个劲地阻拦我,还都说是为了我好。这大过年的,我不想和你们高声大语在这里吵,让外面人听到了嘲笑我。这话我就说到这里吧,你们兄弟四个现在说,这事你们怎么想?”
老二陈忠元听了大哥这一番话,被说得也很是生气,头一扬大声说道:“老大,这件事你要想让我们兄弟四个和你一条心,那就是从河南到湖南,难上加难!”
老二的媳妇见当家的把话说得这么紧,便过来说道:“大伯,你也别生气,猫追猫,狗追狗,话是话撵的,你别在心里多想。你也别觉着他们弟兄四个是核桃掉到茅坑里,没有好人(仁),不是那样的。你刚才讲的那些话说偏啦,大哥,你这些年能吃能喝的,能跑能跳的,还用不到你的这几个兄弟、侄男侄女的。这两年不是没有人去看你,是担心你一个人不容易,到了庄台上去呢,吃你一口你就少吃一口,是为你着想呢,为了给你省着点,不想给你添麻烦。你想一想,大哥你有一天山高水长、头疼脑热的,那时候谁上前呀?不还是你的亲兄亲弟,你的侄子侄女吗?你能靠谁?你还能指望谁?不是我们阻止你认这儿子,我们是怕你云端上跑马------脚底下踩空了。”
陈老汉此时知道,他今天来到兄弟们面前说这事是抱着菩萨亲嘴------一头热乎!这事是讲不成了。
想到这里,他只得站了起来,过去拿了暖壶抱在怀里,冲他的四个兄弟说道:“你们的好意我领了,今天就当我没来。你们都忙吧,我走啦。”
他说着,抱着自己的暖壶往外走,他的四个兄弟连忙出来把他往外送。
老三陈中德说:“大哥,你别生气,也别走,在这里吃了中午饭才回去,有话慢慢讲。”
陈老汉说:“该讲的已经讲啦,这些年我也没吃过你们兄弟谁家一顿饭,也不缺这一顿了。”
老二陈中元撵上来问:“大哥,那二十八这事你是办还是不办?”
陈老汉头也不回地说:“寒山寺的大钟大的搬不动,那就拆了庙才搬。二十八那天我自然是要办,客人我都已经请了,开弓哪有回头箭?”
陈中元听他这样一说,有些生气:“大哥,你怎么死活就不给劝呢?”
陈老汉叹了一口气说:“好啦,什么话都别说了,你们就当我给人骗了吧。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们就坐在那儿,等着看我屁股上挨板子就是!”
说完,陈老汉气呼呼地头也不回,踩着白茫茫的雪径直走了。
在他的身后,陈老汉的亲人们全都板着脸,冷冷地站在那儿,看着陈老汉远去。
陈老汉之后又去了村子里几户有头脸的人家,说了自己的事,讲自己不会写请帖,才登门邀请,二十八那天在家待客时,就不再一一上门了。
这些人家,看他可可怜怜十几年,到如今突然能够收了一个儿子,也都为他高兴,往他怀里塞些花生、瓜子、芝麻糖给他,恭喜他老有所依,一家家的都真心为他欢喜,答应那天定然到场。
见到这些人的态度,陈老汉心里也就不再生他自家兄弟的气,嘴里吃着甜甜的糖,抱着暖壶,踩着厚厚的雪,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庄台。
这天下午,陈老汉估算了邀请后能够到场的宾客人数,最后算算可以摆两桌。
吃晚饭的时候,陈老汉告诉陈正南和林姑娘说:“我今天去庄子里了,已经把认亲的事安排了,日子定在腊月二十八,客人总共是两桌。”
林姑娘说:“陈大爷,这两桌里面不能有我,我是不方便去的,正好那天中午我在这里守庄台。”
陈老汉想了想便说:“那就依你,真不方便去也罢。不过这事你得替我想一想,我老汉没有进过学,世上的文章千千万,我肚子里却没有一个字,你得为我谋划一下。”
林姑娘说:“陈大爷,这事情并不复杂,只要把客人请来,酒菜安排好,这事情就成了一大半。这仪程呢,也很简单,只要在吃饭之前,你老人家找一个人做司仪,你坐在堂屋中间,那司仪主持,让正南给你磕头行礼,给你敬一杯茶,喊你一声爹,你喝了茶,答应一声,给他一个红包,这仪式就结束了。剩下的事,就是你们爷俩招呼大家吃好喝好,也就齐了,不是特别复杂的事情。”
陈老汉点点头说:“好,听你说,这样就不难,只是我得去找谁做司仪呢?”
林姑娘说:“说起来这是你们老陈家的事,有你们陈家出一个人,说两句话就成了,不要专门去请秀才找先生的。”
陈老汉点点头,心里想,我们陈家根本就没有人出面,他们怎么会替我做司仪呢?
那天夜里,陈老汉为了这司仪的事情,想了半夜没睡着,直到快天明的时候,再迷糊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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