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南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堂屋里,和张全、老万打了招呼,三人分宾主坐下,陈正南喝了半杯水,说道:“万大哥,这过了年,你可又有什么营生要去做?”
老万大声说道:“哪里有,正瞎琢磨呢,过了年想出门做长工,可是刚刚开春,谁家都没有活,哪里愿意养闲人呢?”
陈正南道:“万大哥,眼下我有一件事想交给你料理,每年你可得二三十两银子,你可愿意?”
老万听到此话,连忙站起来,说道:“陈老弟,你此话当真?”
陈正南笑道:“万大哥请坐,这大过年的把你请来,怎能和你开玩笑?”
张全脸上也有些惊奇,眼神中还带着责怪,心想,有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不安排在我身上呢?
陈正南看了一眼张全,道:“哥,你也一样,我说的这件事,要请了你们两人共同去做,只是你们两人还不够,还要请万大哥把村里那些湖地里受了灾,吃不上饭,在家里闲着没事干的壮劳力都一块请了,才能做成这件事。
张全和老万听了倍觉兴奋,连忙问:”这件事是做什么呢?“
“万大哥,张哥,莲花泽你们知道吧?”陈正南问。
两人点点头。
陈正南道:“莲花泽里有一家砖瓦窑,烧的全是红砖青瓦,已经干了十几年,生意红火。正月十五的晚上,我要把这窑场接过来,交给万大哥和张哥你们两人打理。万大哥,你替我在窑场里管理工人们做活、吃喝拉撒,把砖瓦烧好。张哥呢,在窑场外的路边上有一家卖饭的茶铺店,你和嫂子过去住在那里,负责销售砖瓦。那生意已经做得熟门熟路,周围几十里地的人修房、建庙的,都去那里买砖瓦,你只需要接待好客人,算好价钱,对客人礼貌周到就行。张全哥的报酬,也是每年三十两,你们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张全和老万连忙都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正南,只要你安排,我们俩没有不听你的,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老万又道:“陈大人,承蒙你抬举我,烧砖制瓦,我虽然没有干过,可是我相信我会学的很快,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上手。至于管理几十口子人干活,吃喝拉撒,干活睡觉,对我来说自然没有问题。”
陈正南点点头,笑着说:“好,我就知道请两位哥哥断不会有错。只是另外有一件事情,还请万大哥要格外注意,小心些才好。”
老万忙说:“陈大人你请吩咐,我没有不听从的,一定小心做好。”
陈正南道:“窑场开工以后,我会安排一名账房先生住在窑场里记账,只是,这人是一个破落的公子哥,从前吃喝嫖赌都惯了的,他自然归万大哥管理,可是有一条,头几年里,他吃住在窑场里,只不准他出了那个大门,否则他必然会闹事。可是万大哥,你也不能伤了他,只不让他离开那里,让他在那里安心做事,不能再出去吃喝嫖赌就行。你可记得了?”
老万听了这话,便知道里面有些苗头,自己也不便问,便点头说:“知道了,陈大人,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照顾好他吃喝,坚决不让他离开大院就是。”
陈正南点点头:“好,这件事就拜托万大哥了。”他说完又看了看张全,说:“张哥,十五那天上午,你准备两辆马车,和万大哥一起到莲花泽的路口等我,我带的人到了之后,你们跟着我,听我的吩咐行事,可记住了?”
张全忙说:“记着了,正月十五的上午,我们动身,和两驾马车在莲花泽路口等你。”
陈正南点点头:“你们上午动身晚一些,傍晚的时候到那地方就行了,我的人会在天黑了以后到。你们俩记着,万大哥,你要接管的那个窑场,里里外外的事都归你。张全哥,你要接管那个茶铺店,里边销售的账目都要仔细问清楚,收放好,安排好,一定要给以前付了钱的顾客发货,千万不可有差错。”
老万和张全虽说听的脑子里有些糊涂,不明就里,感觉事情还有点邪乎,但又相信陈正南的官身和他的为人,也就不便多问,只站起来大声说:“我们全记着了,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这事,现在一定得保密,除你二人之外,不能有任何人知道!”陈正南最后严肃地看着两人说。
“知道了!”两人也表情严肃地说。
初七那天,程士明回到了新庄台上,看守房子的陈琪山才回到庄子里。
中午吃过了饭,陈正南拿了纸笔到了陈琪山的房间里,问道:“大哥,莲花泽那个窑场,如果把所有的人都赶走,把那姓周的也抓起来,你可愿意回头再去那里做事情?”
陈琪山不假思索地摇摇头说:“我再也不去那里了,无论怎样我都不去,我不想再看到那个地方。”
陈正南点点头:“知道了,大哥。”
陈琪山问:“小弟,怎么突然说这个事?”
陈正南笑笑笑:“自然是有事啊,大哥,你在那里十多来年里,他们总共害死了几个人,你还记得吗?”
陈琪山低头想了一下说:“有六七个吧。”
陈正南又问:“大哥,你还记得那六七个人的名字吗?他们家是哪的,你都知道吗?”
陈琪山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他们的名字我都能想起来,只有几个人老家是哪里的我知道。其他几个我记不太清了。”
陈正南把手中的笔递给他哥哥,说:“大哥,你把这七个人的名字都写下来,他们家是哪地方的,能想起来你也写出来。”
陈琪山接过笔,思索了一下,便慢慢写出了七个人的名字,其中四个人的老家在哪里也写了出来,另有三人却完全忘了。
他写完递给陈正南看,陈正南问:“大哥,这些人都是给打死的吗?”
陈琪山摇摇头说:“有三个人是给打死的,一个人是给折磨死的,另外几个是生了病,他们不闻不问,拖累死的。”
陈正南又问:“那七个人的尸骨,现在可能找到了?”
陈琪山摇头道:“就算神仙来了,也找不到。”
陈正南奇怪地问:“为什么?他们埋得太深?”
陈琪山痛苦地摇摇头。
陈正南又问:“喂狗了?”
陈琪山摇头道:“就算喂狗,多少也能找出一块骨头。他们、他们全都被扔到窑火里一起烧了,连烧带闷的,一窑就是七八天,骨头全都烧化了,啥也找不出来。 ”
陈正南骂道:“妈的,太可恶了!”
过了一会儿,陈正南又问:大哥,那些看守中间,打死过人的,名字你都知道吧?”
陈琪山忙说:“这当然知道,最厉害的就是周家二老爷的儿子周连奎和周大老爷的女婿金春林,还有一个是他们的侄子周连海。打人、杀人的主要就是他们三个,其他的都是小喽啰,只是跟着起哄,打两棍跺几脚的,不过他们对快死的人都是不闻不问,毫无人性,没有怜悯之心。他们在那里干时间长了,全部都是铁石心肠,没有一点人味。”
陈正南恨恨地点点头:“大哥,你把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也写下来。“
陈琪山把纸接到手上,放在桌上又写下了那三个人的名字。
陈正南又问:”大哥,路口上有一个茶铺店,是给他们家卖砖头的,那人是谁?”
陈琪山有些惊奇地问道:“弟弟,你怎么知道这个茶铺店的?”
陈正南笑道:“大哥,我已经去看过了,我说过我会为你报仇的,那些人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陈琪山听他如此一说,面露喜色,点点头道:“那个茶铺摊的主人,是周家的舅公,叫孔祥山,每每有人逃跑了,大多都是他带人抓回来的。他熟悉那地面上的路况,也是那地方的一个小霸王,周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信服他,他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
陈正南又问:“大哥,官府里、衙门里可有人去过窑场?”
陈琪山摇摇头说:“从来没有,窑场里只有周家信得过的人往外面拉砖头,窑场里吃的米、面、油、菜,也都是孔祥山买好了,让拉砖的人从他那里带进去,从来没有外边的人能到窑场里去,窑场里除了两个看窑火的窑工、周家的人和几个打手,也没有人能出得去。”
陈正南又问:“大哥,你说的那两个窑工也是他们绑架来的?”
“不是,他们俩倒是请来的,家住在十里地外的宋庄,一个叫宋诚,一个都喊他宋老六,他们三两个月才回家一次,只有他两个人同情我们这些人,但却也不敢帮我们,更不敢说出去。如果他把我们说出去了,周家的人不仅会要了他们性命,还会放火烧了他们家的房子,所以他们两个从来不敢吭声,只管干活,管好窑里的火头。”陈琪山说着,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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