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依旧响了三声。
吕姐打开门,看到虞红豆的脸色后顿时一慌:“哎哟,虞小姐,你病情加重了?”
虞红豆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接话,默默走进屋子。
走上二楼,柳学冬依然坐在落地窗边,他看到虞红豆后也很惊奇:“应该不至于吧,治疗后就算没有好转,病情也该趋于稳定才对。”
虞红豆在柳学冬对面一屁股坐下,闷闷不乐地说道:“我需要心理辅导——不是关于窥视感的。”
柳学冬取下眼镜:“发生了什么。”
虞红豆吸了吸鼻子,仿佛悲从中来:“我被警队开除了。”
柳学冬细想片刻,问道:“是因为你这个病的缘故?”
虞红豆重重点头,却把眼眶也晃红了:“队长给局里打了条子,希望局里帮我报销这次的诊费。局里倒是把条子批了,但是也因为这个知道了我的病情,然后,然后——然后局里说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做刑侦工作,要把我转调到其他平级部门……”
说着说着,虞红豆就开始小声抽噎起来,也许是平时坚强惯了,所以就连哭都哭得很隐忍。
柳学冬递过去一张抽纸,安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把饭碗丢了,原来只是平调,还好还好。”
虞红豆接过纸巾,她抬头望着柳学冬,本就又大又漂亮的眼睛挂着眼泪显得更加灵动了:“哪里还好了?当警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啊,我通过福利院的资助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警校,然后成为实习警员,到今天转正才不到一年!我每天都在努力工作,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可现在就凭一张纸,就把我这些年的一切全部否定了!”
“放松,不要激动。”柳学冬轻声安抚道,“冷静下来想想,这一切的根源依然在你的病症上,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心理疾病,等你痊愈后,说不定可以申请回调。”
等虞红豆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柳学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来房间里,我给你做头部按摩,顺便可以聊聊天。”
虞红豆在治疗椅上躺下,随着头部穴位传来熟悉的凉意,她的心情逐渐平复。
这一次柳学冬没有提起她的病情,而是像拉家常一般随意闲聊起来。
“你为什么想当警察。”柳学冬问道。
虞红豆怔怔望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回忆:“小时候是因为盲目崇拜心理作祟,又什么都不懂。每当福利院里有孩子打架,院长就会故意把脸黑着,说要叫警察叔叔来把坏孩子全部抓走,而我小时候性格有些软弱,总是被院里的其他孩子欺负,那时候我就觉得警察叔叔一定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可以把坏人全部打跑,如果我也能成为一名警察,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
“小时候被同龄人欺负么,嗯……”柳学冬迟疑了一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这种经历我也有过。”
“也是在福利院?”虞红豆问。
“唔,算是吧。”
虞红豆又问:“对了,当初收留我的是城南花苗福利院,你是哪的?”
“呃,我是外地福利院的。”柳学冬紧接着又补了一句,“早就拆了——继续说你的事吧。”
“嗯……等长大一些了,我意识到警察叔叔并不是天下无敌,那身警服也并非刀枪不入,他们也会有牺牲,脱下警服也只是普通人,当我明白这一点时,崇拜的感觉并没有消退,只是不再盲目,反而变成了一种由衷的敬佩。”
“于是,我选择了考警校。在学校里系统地学习职业知识,也重新认识了什么叫做警察。”
“警察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职业,它更是一种精神。”
柳学冬适时地问道:“什么精神?”
虞红豆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吐字清晰。
“必须有人浴血奋战,世上才有自由可言。”
柳学冬沉默片刻,目光在虞红豆脸上停留。
他说道:“总结的很好。”
“你呢,”虞红豆放松下来,反问,“你就没有梦想吗。”
“我?”柳学冬无声地笑了笑,“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在实现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心理医生?”虞红豆不疑有他,“那确实是已经实现了,真羡慕你。”
“还没有完全实现。”柳学冬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成家,还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庭。”
虞红豆睁开眼,有些疑惑地瞥了他一眼:“以你的条件,应该不难找对象才对。”
柳学冬还是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不想谈恋爱,我想要的是一个家。”
虞红豆认为这是因为柳学冬童年时作为孤儿的经历,所以才导致他非常渴求家的感觉,于是虞红豆不打算在这个问题继续探讨下去,却不料柳学冬反而问道:“你也没结婚,又是为什么。”
“我?”虞红豆想了想,“是因为没有时间吧,不仅是没有时间拿来谈恋爱,甚至连考虑这件事的时间都没有。”
“这也是我接受不了被调职的原因。从小到大,为了警察这个目标,我把所有时间都倾注在了学业和事业上,现在却因为一纸调令,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也许是因为在柳学冬面前哭过,展露出了自己女性柔弱的一面,所以虞红豆现在在面对柳学冬时反而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和信任感,只是虞红豆下意识不想承认这点,她在心里想着:『一定是因为他是心理医生的缘故,心理医生最擅长这种博取他人信任的手段。』
一边想着,虞红豆一边缓缓闭眼,但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柳学冬的“窥视”,她闭着眼说:“你在看我。”
片刻的安静后,身后响起柳学冬的声音:“我很难做到不看你。”
“因为我漂亮?”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自己亲口说出来时,虞红豆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一阵沉默后,传来柳学冬平静的声音:“因为你是我的病人。”
虞红豆:“……”
下午时间很快过去,柳学冬这次将虞红豆送到门外:“记得来复诊。”
“再说吧。”虞红豆故意不去看柳学冬的眼睛,直到现在她还感到有些难堪。
虞红豆离开的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
等虞红豆第三次来到诊所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但气色已经好多了。
在和柳学冬聊天的过程中,虞红豆告诉他,虽然局里给她放了一个月的假,但由于要调职的关系,有很多东西都需要进行交接,所以她依然忙得团团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能来按时复诊。
虞红豆还说,她应局里的要求,将病情诊断结果汇报了上去,就目前来看,她的病情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至少不会再神经质地认为有人跟踪她,所以说不定能让局里撤销调职命令——虽然希望比较渺茫。
这一次柳学冬充当了一名称职的倾听者,不再多问,让虞红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是偶尔附和或安慰一句。等治疗时间结束时,虞红豆眉眼间的郁气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谢谢你,柳医生。”离开时,虞红豆第一次说出这句话。
虞红豆第四次来到诊所是在八月末。
九月将近,这意味着虞红豆的假期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她即将前往新部门任职。
看来调职的事基本已经定了。
相比起第一次的慌张,第二次的伤心,第三次的闷闷不乐,这一次她反而平静了许多。
柳学冬没有多问,虞红豆也没有多说的意思,二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走进房间,虞红豆躺下,柳学冬洗手,仿佛双方都已习惯。
按摩进行到一半,虞红豆鬼使神差地,突然开口问道:“柳医生,你对所有病人都这样吗?”
“哪样?”
“关心,紧张……”虞红豆微微咬了咬下唇,“还是说……挂念?”
太阳穴上传来的力道停顿了片刻,然后她听见柳学冬说道:“为什么这样说?”
“上次我来时,就注意到你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却几乎没怎么喝过,说明你一直心不在焉。”虞红豆闭着眼不敢睁开,却能清晰感觉到柳学冬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还有今天,我还没进小区时就看见你一直坐在窗边望着小区门口……你是在等我吗?你知道的,我是警察,所以对这些细节……”
房间里陷入沉默,虞红豆本以为会像上次一样,柳学冬会告诉她,这是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职责所在之类的话。
沉默过后,柳学冬终于开口。
“因为你漂亮。”
出于本能的,虞红豆心跳有些加速。
就在场面快要变得尴尬时,虞红豆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虞红豆只觉得这铃声仿佛是她的救星,赶紧坐起来把电话接通。
电话显示是徐队。
“徐队,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徐队的声音有些严肃:“小虞,现在赶紧回局里,有人找,是关于你调职的事。”
“是。”听徐队的语气似乎不是小事,虞红豆赶紧应下,挂掉电话后直接往外走去,看似雷厉风行,却连看都不敢看柳学冬一眼。
直到走出小区,二层小楼被其他建筑遮蔽,走在马路上的虞红豆才彻底松了口气。她拍了拍有些泛红的脸颊,打起精神往局里赶去。
……
等回到局里,徐队已经在大厅等她了,不给虞红豆询问的机会,徐队直接领着她往三楼会议室走去,边走边快速小声地说道:“给你透个底,这次找你的是个比较特殊的部门,就连我都不怎么了解,只知道这个部门职权不低,据说这次找你好像是跟你的病有关。待会儿上去以后,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多心,也不需要隐瞒。”
虞红豆点了点头,在徐队的目送下推开了会议室大门。
会议室里很空旷,在会议桌的其中一侧并排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除了这三人以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虞红豆同志,请坐。”坐在最中间的那名中年男性站起来,示意虞红豆在他们对面坐下。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虞红豆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似乎是看出了虞红豆的紧张,中年男性露出笑容:“请不要担心,我们不是来对你进行审问的,你也没有犯什么错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葛文栋,我旁边这两位分别是贾亭西和陶萋萋,我们都隶属于特管九处。”
“特管九处?”虞红豆从未听说过这个部门。
葛文栋补充道:“全称是,大夏特异事件管理第九行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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