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老头,你咋回来啦?”杂货店里三十来岁的账房先生老莫诧异的看着祝老汉。
“老莫,东家可在?”祝老汉顾不得回答。
“东家?这时辰哪会在这里?早回去了。”老莫道。
“老莫,我要十二口大水缸!”祝老头大声道,说完转身出去。
“哦!”老莫随口应下。
猛地觉得不对,追出来,“祝老头,你疯了不成?要十二口大水缸作甚?上次的卖完了?”
“卖完啦!”祝老汉得意道,“这十二口也卖啦!”
“谁啊,买这么多?”老莫不信。
祝老头去年初让进的十几口大水缸,卖了几口后就卖不动,一直压在货仓。
每次盘账,那玩意儿趴账上不动,让东家很是念叨了几回。
这梧县出了名的穷,没啥购买力,七八口大水缸占地儿不说,还占资金。
“喏,这位女娘买的!”祝老汉指了指苏樱。
老莫这才注意到祝老头身边还有个瘦巴巴的女娘。
“她?”老莫眼睛瞪得溜圆,“祝老头,你钥匙挂胸口寻开心呢?”
“莫小儿,怎么说话的,谁寻你开心了?”祝老汉很生气。
姓莫的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小,敬他是东家请来的账房先生,尊称他一声莫先生。
平时对自己很轻慢,说话语气很是不屑。
祝老汉是几个掌柜里经营得最差的,自己说不起硬话,只得忍了。
今儿自己做了一笔大业务,这姓莫的凭啥怀疑人?
自己一把年纪,是那种没轻没重的吗?
见祝老头生气,老莫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问苏樱,“女娘真的要买大水缸?”
“嗯,暂时先买二十口,后面还会增加。”苏樱笑着点头。
“哼!”见苏樱帮自己说话,祝老汉神气的冲老莫冷哼一声。
“女娘当真要那么多大水缸?”老莫觉得不可能,整个梧县没谁家需要那么多。
苏樱的衣衫虽然看着还行,但明显泛旧,一看就是流犯。
一个流犯买一口大水缸都费劲儿,买二十口作甚?倒卖?
“当真,定金都付了。”苏樱笑笑,不解释。
“女娘…”
“我们还有事,就不跟你多说了,十二口,备好货直接送黑风乡!”
老莫还要说什么,祝老汉打断,交待完与苏樱坐上牛车走了。
“这个祝老头,神神叨叨的,不就卖了几口大水缸么,瞧把他嘚瑟的!”
老莫讨了个没趣,边气哼哼的嘀嘀咕咕,边在补货单上写下大水缸十二口。
“去福禄巷!”祝老汉对车夫李四吩咐。
“福禄巷?”李四很惊讶,看不出这杂货铺掌柜居然深藏不露。
“嗯!”祝老汉闭目,不再说话。
李四也不再问,默默赶着牛车。
福禄巷宽敞、清净,苏樱不知道这里住的什么人,但知道绝对非富即贵。
两边院墙高耸,青砖白墙、深宅大院,虽比不上长安城的气派,但在这偏远之地,属实是难得一见的豪宅。
不过这些院墙很旧,看着有些年头,不少地方都有修补过的痕迹。
来到一个角门前,祝老汉上前敲门,许久方才打开。
“祝掌柜?何事?”门房语气生冷。
“东家在吗?我有急事相见!还请阿郎通报一声!”祝老汉陪着笑脸作揖。
“东家忙!”门房并不买账。
“阿郎辛苦了,且喝茶去!”祝老汉塞了一把钱。
门房没说话,默默掂了掂,“且等着!”
砰地一声关上角门,走了。
李四看的咋舌,高门大户的奴才都这么盛气凌人?掌柜的要见东家一面还得塞钱!活久见!
苏樱没说话,原身父亲是长安县令,在遍地皇亲贵戚的京师,根本排不上号。
家里没啥奴仆,几个粗使婆子和一个车马夫。
自己都没摆谱的资格,更遑论奴仆。
倒是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点儿身家就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连奴仆都鼻孔朝天。
也不知这东家是何等人物?
苏樱心中不免担忧,等会儿的见面,能否谈成功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这样的奴仆,想来主子也不是好相与的。
若自己给出江东犁图,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房回来,打开门,“进去吧!”
“唉,多谢阿郎!”祝老汉忙不迭的道谢。
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沿着直格窗走廊往会客厅去。
内里宅院没有外面光鲜,没有想象中的亭台楼阁,柱子上漆面斑驳、脱落,甚至透着一股寒酸。
“老人家,这里是县衙宅院?”苏樱见到有皂隶出入。
“嗯,梧县无县令,由县丞管理,此乃县丞胡三思府邸。”祝老汉也不隐瞒,“县丞二公子胡不疑打理府上商铺。”
唐初基层官吏严重缺乏,像梧县这种偏远小县城,属于下下县。
人口少而分散,不设县令,设县丞或县尉管理。
难怪了!
县衙后面连着宅院,想来福禄巷住的都是县衙的官员。
这里是后宅前院,有小厮、皂隶进出,女眷在后院。
苏樱一个女娘出现在这里,显得很突兀,过往的人都不免看一眼。
这是谁家女娘啊?到前院作甚?
来到会客厅,有人进去传话,然后示意他们进去。
会客厅主位上坐了一个与苏伯彦年龄相仿的少年郎,案几上放着几本书,正专注地看着。
“东家!”祝老汉恭敬道。
“祝掌柜?怎么想起回来?说是有事?”胡二郎抬头。
“是,东家!”祝老汉垂手,“这位女娘要买二十口大水缸,要得急。”
胡二郎放下手里的书,面色不虞,见自己就为几口大水缸?祝掌柜看来是真的老了!
“东家,我来是有更重要的事儿!”祝老汉见东家脸色不对,忙言归正传。
“何事?”胡二郎的脸色并未和缓。
“这位女娘手里有江东犁!说是比咱们的直辕犁好千百倍!”祝老汉把苏樱推出来。
苏樱从祝老汉身后走出来,“见过东家!”
“祝掌柜!这是…”胡二郎没想还有一位拜访者,诧异的看向苏樱。
“我乃黑风乡荒沟村新到的流犯。”苏樱自我介绍,“长安县令苏步成之女苏樱。”
“你就是新到的流犯?”胡二郎起身,打量着苏樱,“你父亲可是我朝开国以来,流放到此的第一个犯官!”
“是!”这是事实,苏樱无可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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