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茶油也要收集,没一会儿所有在家的村民都忙碌起来,纷纷把自家的茶油送到村长家汇集。
高氏带着两个儿媳过秤、记账,苏樱指挥人把沉淀粉的大缸子倒掉渣水收拢并缸。
腾空的缸子洗净擦干,装茶油、蜂蜜,大家忙而不乱。
高氏与福忠打了个照面,总觉得此人似曾相识,一时竟想不起来,要忙着收茶油,无暇细想。
反倒是心中有鬼的福忠一下认出这位前前前朝皇族后裔。
那会儿高氏逢年过节随夫进宫,福忠带着宦官伺候各位贵人,次数多了难免有印象。
“来,尝尝咱们的蜂蜜!”苏樱往装过蜂蜜的木桶倒入温水,成了一桶甜甜的蜂蜜水。
“哦,喝蜂蜜水咯!”孩子们最是欢喜,赶紧回家取碗。
尽管很想很想喝,眼珠子都要掉进桶里,还是有序排队。
“来,福东家尝尝味道如何!”苏樱递给福忠一碗。
“多谢!”福忠尖细的嗓音响起。
刚收完茶油的高氏愣住,离开京城二十年,竟连宦官都忘了。
白净无须、身体清瘦、嗓音尖细,正是宦官特有标志。
今年是咋啦,先是京官流放此地,现在连宦官也出现,高氏觉得很诡异。
打量了福忠好几眼,终于想起此人是前朝内侍省一位管事,朝节时照面过几次。
怎么也来这里做买卖?难道新朝更替,撵出宫的?高氏心中暗自猜测。
“嗯,好!”福忠赞道。
生平第一次喝这么新鲜的蜂蜜,那清香、蜜甜宫里贵人都尝不到,更别说自己一个阉人。
可惜蜂蜜不好运输,不然该快马给皇后娘娘送一些。
不过他知道跟新鲜蜂蜜相比,把手中的事儿办妥了才是最要紧的,才是对皇后娘娘的真正报答。
“哇!好甜!”孩子们在院子里排排坐,小口小口喝着,觉得日子好美。
“你们谁愿意跑一趟青石山?”苏樱问孩子们。
“我!”、“我!”孩子们纷纷举手。
“好,交给你们一个任务,把这几个桶带过去,让那边也喝上蜂蜜水!”苏樱将剩下的蜂蜜木桶交给孩子们。
孩子们喝完蜂蜜水,欢欢喜喜、打打闹闹往提着木桶青石山跑去。
“福东家,你是江南哪里人士?”苏樱得空,坐下来闲聊。
“老…咳咳…”福忠差点儿穿帮,以手掩唇,轻咳一声,“我乃泉州人士。”
贞观元年,以山川形便,分天下为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共十道。
江南道辖五十一州,包含现在的江苏、江西、浙江、安徽,以及福建、湖南、湖北部分地区,贵州长江以南之地。
江南道地域广大,到玄宗开元二十一年,江南道拆分为江南东道、江南西道、黔中道。
“泉州人士?”苏樱心道难怪。
泉州乃隋开皇九年,改丰州为泉州,南安、建安两郡为县,‘泉州’一名出现。
泉州港的全面开发始于唐代,兴修水利、开荒种田,促进农业经济大发展。
冶铁业、陶瓷业、丝绸业及航海技术也得到提高。
唐代实行开埠政策,泉州是当时的四大通商口岸之一。
福忠是泉州人,苏樱觉得很合理,也理解为何这么快闻着味儿过来合作,而且市场目标直指江南。
岭南道这种穷嗖嗖的地方,人家压根看不上那仨瓜俩枣。
粉条、茶油、蜂蜜都不用往其他地方跑,直接拉到港口,赚取的利润绝对暴利!
“福东家倒是有福气,泉州是个好地方!这些东西从港口出去,必定赚的盆满钵满。”苏樱按自己的理解想象道。
福忠愣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想过。
自家当年就是搞海上贸易的,可惜家中遭遇突变。
接到这个秘密任务,他想的是在苏州、扬州一带售卖,然后采购陈米,顺着运河往上运往河南道、河北道。
没想过更遥远的泉州,那里遥远不说, 还需车马运转,费时费力。
若不是时间紧迫,苏樱的思路挺不错。
粉条耐储存、易运输,海航上既是商品也是粮食,还有茶油、蜂蜜,都是金贵物品。
待任务完成回宫,是不是向皇后娘娘建议,做点儿航海贸易?
那利润海了去,真要是做成,内帑就不再紧巴巴,皇后娘娘不用每天算来算去的,天可汗也不用抠抠搜搜的。
不过航海贸易不好做,出去一趟耗时长,而且每次都有船只倾覆。
“女娘见识广,竟连航海贸易都知晓!”福忠闻言,不免对苏樱高看几分。
“福东家,咱们要采购的粉条便是她制成,还有茶油,也是她教村民榨的,养蜂也是她想出来的。”胡二郎介绍道。
“果真?”福忠坐直身躯,定定打量眼前的女娘。
瘦瘦巴巴,眼睛明亮有神采,目光从容,丝毫没有凄苦之相。
明明不过豆蔻年华,却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
“不过穷人果腹之物,用来换几个零用钱补贴家用,不足挂齿!”苏樱笑笑。
“福东家,你家的海上贸易能走到哪里?往来一趟花费多少时日?”
“我家的商船不大,只到南洋一带,一趟差不多一年。”
福忠说的是年少时家中的航海贸易,现在是啥光景,他哪知晓?
“一趟一年?那你们这生意想来利润得是暴利才行,不然走一趟,加上损耗,冒着生命危险跑一趟不值当。”苏樱笑道。
那时商船不大,而且航行多依靠季风,故而一年一趟,随季风去,随季风返航。
“是啊,别看这海上贸易暴利,十条船出去,能回来去五六条就不错了。”福忠叹道。
一般商人也就拥有一两艘,出海往往是好几家相约一起出航。
互相照应,既要抵御海盗的打劫,又要抵御海上风浪。
运气好,出去的船都回来,运气不好,出航的船只都倾覆,连主家都一同葬身海底。
每年港口都能看到有人欢喜有人哭,同去的人,总有回不来的。
旁边坐了不少村民,听着苏樱跟福忠聊海上贸易,眼睛瞪得老大。
当年那些海外的奇珍异宝竟是这么来的,那时只顾着炫耀,从未想过里面有着如此血泪、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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