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点儿种粮拿去,杯水车薪,意义不大呀!”苏樱觉得不可能。
若是几百亩地的产量,可能会调集到各地做种粮,可这二三千斤,能分几户人家?
“你呀!还是官场东西见少了!”杨老汉笑。
换做他是寺卿,会把种粮全部收走,运送京师给天可汗看。
这是腐土肥田法种植出来的麦子,普通麦种达到的产量、长出的优质麦种。
让朝堂的人看看,未来的岭南道粮食专署区,就是这样的粮食,这样的产量!
让大家看得见、摸得着,给天可汗长脸,朝廷上下吃颗定心丸!
“村长!高!实在是高!”苏樱敬佩。
人家能在朝堂呼风唤雨,可不是外表看着那么简单。
说到底还是阅历、所处的位置决定了眼界。
杨老汉曾是权臣,筹谋、考虑,随便出手便是全局、通盘,所有农人。
而苏樱只是一闺阁女子,虽有个穿越灵魂,视角能触及到的不过荒沟村、黑风乡、梧县、梧州,再就是岭南道。
由近及远,递增的层次,只到岭南是因为苏樱潜意识中,他们要在这里蜗居三代。
所以着眼点、出发点,始终在梧县、梧州打转,最多岭南。
之外所产生的影响,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包括岭南道划为粮食专署区,初衷是不想世家把这里的良田兼并,不得不借势。
“你也别吹捧我,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儿,老啦,都土埋脖子,活一天赚一天!
不过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饱穿暖!”杨老汉感叹道。
自己当初随手释放的善意,竟换的这么好的结果,真的令他没想到。
苏家初到,像一群乞丐,就像当初的自己一家,向来不爱关心旁人的人,那天鬼使神差的。热心帮忙找落脚点,又送秸秆。
要知道当年让他们是第一家到这里,真的一无所有,幕天席地。
一群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公子、小姐,学着野外生存,生火、煮饭、搭窝棚…
愣是把自己成功改造成原汁原味儿的农民,虽学识渊博,但底层人的生存经验、作物认知并不多,过得相当艰难。
不像苏家人,出自寒门,曾经半耕半读,如今不过回到从前。
一家子齐心,生活经验丰富,日子很快有了起色。
自己不经意释放的善意,让苏家带着全村人脱贫致富!
不过大半年时间,以前的贫困恍若隔世般。
晚上,苏老二骑着马跑回来,还提着半只新鲜羊腿,特意去黑风乡买的。
算着时间家里该割麦,兄长、弟弟不在家,他得回来把家撑起。
“二叔,我还想着明日去一趟黑风乡买肉,没想到你带回来了!”苏樱笑。
“我估摸着割麦子,家里要请人,不得准备点儿肉?从金风寨出来,跑了一趟黑风乡。”苏老二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灰头土脸的,不知多少天没洗澡。
杨春华打来热水,让丈夫洗脸,见发间至少二两尘土,又烧些热水,加入皂角水,伺候丈夫洗头、洗澡。
端出来的水黑的没眼看。
一身单衣洗的前面两道水全是泥汤,杨春华边洗边笑,没个女人张罗,男人过得跟个乞丐没两样。
“九上九、九去一进一、九上四去五进一!”几个小豆丁嘀嘀咕咕念着打完算盘。
“兆彦,你们这是学的啥?”苏老二听着奇怪。
“阿耶,这是阿姐教的珠算,打算盘,学会了比算筹运算快!
过几天我们要跟着户曹下乡收税粮,帮他们算账。”苏兆彦骄傲道。
“哦,真的?学的咋样,会打了吗?”苏老二发觉小儿子又回到以前的活泼、开朗。
“嗯嗯,还差一点点,我们现在只学会加减打法,还有乘除没学,不过阿姐说收税粮够用了。”
苏兆彦认真回话,眉宇间很雀跃。
想想一众人中就看自己噼啪打算盘,然后报数,多威风!
小孩子很单纯,一点小小的虚荣得到满足,能乐上好些天。
“来,教教阿耶!”苏老二觉着新奇,拉着小儿子当老师,增进父子感情。
于是苏兆彦叫父亲打算盘,似模似样从头讲起。
小桃、阿棠、柄彦也守在旁边,兆彦讲错、漏讲的地方,几个孩子立马出声提醒。
然后又开始吵吵嚷嚷,叽叽喳喳热闹的很。
苏时彦、苏辰彦在旁边没吱声,静静看父亲跟弟弟玩闹,好久没有这么温馨的场面。
“嗯,这个是比算筹方便多了!”苏老二几下明白了加减法珠子运行规则。
跟算筹异曲同工,用珠子替代算筹,上下拨弄、前后进退位,比算筹便捷,且可运算复杂的多位加减、乘除。
“咦,伯彦呢?咋不见人?”吃饭时发现少了苏伯彦。
“胡县令带走了,帮着处理公文。”杜氏回道。
“胡县令带走了?”苏老二愣了一下,欢喜道,“贺喜大嫂,伯彦出息了!”
“二弟客气,伯彦没啥资历,不过是帮着处理公文,算不得什么出息!”杜氏谦虚着,眼里满是笑意。
“我们像他这般大,可没县令请我们处理公文!”苏老二很高兴。
“真好,孩子长大了!出息了!熬过三代,伯彦的孙子就能离开岭南,参加科考!”
见自己两个儿子闷闷不乐,鼓励道:“时彦、辰彦,加把劲儿。这里也缺专业的律学、书学之人,把学业学精吃透,县衙、州府迟早会用上。
再苦再累,书本不能丢,学业不能荒废,到你们孙辈,还指着靠它重整旗鼓呢!”
“儿子们省的!”有了父亲的鼓励,俩兄弟心中好受许多,父亲没有嫌弃、看不起他们。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自己没希望,还有儿子、孙子。
这些年就当积累、沉淀、蓄势,总有一天大鹏展翅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一顿饭吃的欢声笑语,不似之前的沉闷。
饭后,苏樱几人去蚕室喂蚕,下午投放的桑叶吃的只剩经络、叶柄。
“这蚕儿长得真快!”桑叶一撒下,屋里响起沙沙沙的声音。
孩子们则挑灯夜战,练习打算盘。
苏时彦奋笔疾书学习心得,有了学习动力、奋斗目标,胸中燃起熊熊斗志。
苏仲彦则一如既往备课,他也向往走出去,可村学有那么多孩子要读书,总得有人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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