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烦的小鬼,药剂学可是一门严谨的学科,都说了我需要的是一个娴熟的学徒,你这个小鬼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我的进度。
阿斯提克,也许你说得对,他可能很听话,以后会是个好帮手,但是这个年纪就算了,另请高人吧。”
麦蒂森说完话就要关门送客,科泽伊紧走两步深深给她鞠了一躬:
“麦蒂森奶奶,我也不想给您添麻烦,但是,但是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生活,正好您现在还没有学徒,在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不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自己至少能够帮您做好一些琐事。”
尽管道德绑架与打感情牌看起来有些无耻,可为了在陌生的世界好好活下去,能够过上安逸的生活,科泽伊不打算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一样,耳边只有微风吹拂的声音,良久,苍老的声音从耳边响起,语气虽然依旧有些刻薄,但是听起来却那么动听:
“哼~~~,行,那你就证明给我看好了。”麦蒂森没有关门,冲着屋子里挥了挥手,两本书自动从书架上飘起,穿过门框,悬停在科泽伊身前,原本她身上雾蒙蒙白光中有些尖锐的黑刺也变得平缓下来。
“这本书叫《大陆语言通译》,你现在连字都不认识,所谓的琐事你也插不上手。
另一本是《草药学入门指南》,我不强人所难让你连衍生名称都记住,但是上面的每一个专用名词的大陆通用语叫法和药理都必须牢记于心,还是那句话,药剂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要对所有使用者负责,
我有自己的事很忙,不会浪费时间回答你的问题,所以,不管你请教什么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把这两本书看明白,通过考核,我就不会自食其言。
如你所说,在找到下一个学徒前,我也不限制你的时间,只要你觉得有信心,可以随时来考核,但是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我认为没有达到我的要求,那很抱歉孩子,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
麦蒂森说完,头也没回,带上门,留下村长和小科泽伊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唉,起来吧孩子。”阿斯提克伸出手扶起少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麦蒂森的要求很难,但实际上的的标准还要更高,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尽量别去打扰她了。”
科泽伊挠了挠头,没有说话,毕竟他也只是个继承流浪儿记忆,仅仅会说大陆通用语的文盲,想要熟练掌握全新的文字体系以及相关学科的准确内容,基本上很难实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下来,科泽伊抱着两本书和阿斯提克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认了认路,和在田间的村民挥手打了打招呼,就没再接触到其他特殊的人了,最后,他们左拐右拐来到了村庄的角落。
“诺威斯是一个相对避世的小村子,偶尔会有人来定居,也总会有人耐不住寂寞离开。”村长带着少年走到一栋有些荒废的小木屋前:
“这里之前住的是一个木匠,在两年前回大城镇谋生去了,他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所以这间屋子虽然没人打理但是依旧坚固,就是里面可能会有脏乱”
科泽伊见他欲言又止,连忙接上话:“没事的,村长爷爷,能有个地方住就可以了,里面我可以自己收拾。”
“嗯,难为你了,这是那位琳娜小姐留下的两个银穆尼,你自己保管吧,生活用品可以去杂货店购买,但是今天克劳特(ctter)刚好去城里进货没有回来,等改天再带你去吧,你可以先和我回去找薇奈特借一些打扫工具。”
原本薇奈特是想亲自过来帮忙的,但是被科泽伊以“要独立生活”为借口拒绝了,只能在村长的示意下去楼上取了一套多余的被褥让少年带走:
“克劳特不知道村子的情况,这个人说不定还要在城里喝酒闲逛,可能好几天才能回来,这些东西你先用着,等他回来你再归还就行。”
科泽伊谢过村长与女仆小姐,背着东西返回现在属于自己的小木屋。
木屋外面爬满了一些枯萎的葡萄科植物,门用一个精巧的小机关带上,并没有上锁,推开之后,空气的流动带起了地面上铺满的灰尘,科泽伊扬起手在面前扇了扇。
屋子里挂着一层蜘蛛网,除了一个用砖头砌成的壁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了。
桌子看上去更像一个工作台,上面钉着挂工具的架子,下面还有能够拉开的抽屉,桌面放着一个小瓷盘,应该是放蜡烛或者灯油用的。
床头的墙上开着一扇木窗,用来堵住缝隙的布料已经烂掉,只剩下被钉住的部分耷拉在窗框周围。
科泽伊伸出扫帚的木把顶开窗户,让空气更好的流通,带走表面的灰尘,然后戴上借来的头巾又盖上一层衣服,只露出两只眼睛,一边嘟囔一边警惕地清理蜘蛛网:
“八只脚什么的,最恶心了!!!”
就在科泽伊努力打扫卫生的同时,遥远的废墟,城防军第六队正在整顿队伍向独眼巨人的营地移动。
指挥官奥斯特加忧郁地骑着马站在队伍前面,从腰间拔出一把骑士剑,看外形应该属于笼锷剑的一种,只是剑柄部分更长,剑锷笼手部分更像跳跃的火焰。
“兄弟们,速战速决,牧师,提供状态,游侠掩护,其余人注意安全随我冲锋。”
在队伍后排,几个穿着简便长袍,带着项链的牧师张开手中的书籍,嘴里嘀嘀咕咕,散发着光亮的各色符文从书中浮现,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如同冲破缺口的洪水,快速席卷整个军团。
“咻~~~砰!!!”
独眼巨人营地的上空响起爆炸的声音,一个黑色的模糊身影出现在奥斯特加的身旁,还没等他彻底凝实,冲锋的号角适时响起,没有喊杀声,没有多余的怒吼,整个队伍已经冲出百米之外。
随着冲在最前面的人手中笼锷剑的挥动,巨大的十字弧光横扫进爆炸声后有些混乱的独眼巨人营地,而在营地不同的地方,早已躺着三具脖颈被一刀切开,头颅扭曲的肿瘤尸体。
穿着披风的游侠背着弓箭在营地外圈散开,眨眼的瞬间,弓把出现在他们手中,弦音尖鸣的时候,翎羽挂着若隐若现的轨迹,阳光照射下泛着金属光泽的箭头精准的射穿巨人箭靶一样的眼睛。
“啊!!!真是累死我了”
终于收拾好屋子的科泽伊伸了个懒腰,趴在铺好被子的床单上,绣着花纹的灰色被面散发着阳光的香气,仿佛能够看见女仆小姐温软的微笑。
室内的灰尘与蜘蛛网早已踪迹不见,壁炉重新燃起火焰,旁边堆放着在周围收集的小树枝,角落里的青苔被用小刀刮掉,就连可能会藏着小虫子的缝隙都被拿着火苗燎过后,用泥巴塞得严严实实。
除了缺少很多日常用品,科泽伊对自己的新家感到很满意。
从床上一跃而起,少年走出房门,看着西斜的太阳洒下余晖,平静的湖面反射着金光,山间有炊烟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消隐了,不知名的鸟类从空中飞过,只留下灵巧的音符。
“馀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去矣方滞淫,怀哉罢欢宴。佳期怅何许,泪下如流霰”
和时代与世界有些割裂但是不由自主地从他口中溜出晦涩难懂的词句。
身旁的小路上突然响起铁匠洪亮的声音:
“哟!科泽伊,都收拾好了?在念叨什么?哪里的吟游诗人创作的歌谣吗?”
埃尔文站在少年的位置,看着他呆愣的表情以及刚刚凝望的湖泊,蹲下身子,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怎么样?好看吗?
很多年前,同样遭受魔兽袭击的我带着妻子逃到这里,她一眼就相中了,
虽然,后来她还是病逝了,但是每当看见这淡蓝色的湖泊,我就像看见她的眼睛,然后听见她对我唠叨,
don"t iss the stars when you lose the sun(落晖已逝,勿却星光。)”
轻轻呼了口气,他站起身,顺势在惊呼中把科泽伊从地上拉起,扛坐在自己肩上:
“好啦,该走啦,大家听说有个小朋友加入我们村子,可都提前放下农活赶来欢迎了。”
当再次踏足小酒馆的时候,这里早已与白天的冷清截然不同,听不清具体言语的酒令在觥筹交错的碰撞声中此起彼伏。
科泽伊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要被这二三十人掀翻的屋顶,扭头看了看埃尔文,铁匠看起来比他还一言难尽,把少年放在地上,冲着屋子里面大喊:
“嘿!你们这帮混蛋,说好的让我去找小科泽伊,你们等我回来的呢?怎么先喝上了?库克,库克,人呢?你一定有给我留酒喝吧!”
厨师先生正从后厨绕出来,将一盘烧烤好的野鸡肉递给薇奈特,看见一大一小从门外走来,无奈的摊了摊手:
“都在那边呢,你要是再问我,可真就被他们喝没了。”
“靠,混蛋,给我留一口啊!!!”
说完话,铁匠就抛弃科泽伊一个人在酒馆大厅站着,恶狠狠冲向正在狂欢的酒徒。
抢过一只酒杯,仰头灌了几口浑浊的酒液,埃尔文有些嫌弃的把一滴不剩地酒杯翻了个底朝天:
“喂,库克,为什么还是鼠尾草酒?这东西跟果汁一样,一点劲头都没有,今天不是说好了迎接小科泽伊嘛,怎么不把你珍藏的好东西分享一下?”
“少废话,有的喝就不错了,小孩子又不能喝酒,用来招待你们也是浪费!”
库克托着餐盘,上面放着一杯苹果汁以及半只撒着迷迭香和欧芹的烤野鸡,缓步走到科泽伊的面前,拉着他坐在旁边的餐桌上。
野鸡在烤制前涂了一层蜂蜜和蒜泥,在恰到好处的火候烘烤下翘起金褐色的脆皮,白色的热气翻涌着焦香,紧致的鸡肉渗出香浓的油脂,
迷迭香烤鸡,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难得的美食,让一天前还在和羊奶奶酪作斗争的科泽伊咽了一口口水。
“吃吧,孩子,东西有的是,这帮酒鬼只知道喝酒,即使是几桶廉价的鼠尾草酒也比食物更有吸引力。”
“谢谢,厨师大叔。”
“啊哈,我都已经是叔叔辈的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库克摘掉头巾,挠了挠还很浓密的秀发。
“可不是嘛,还当自己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吗?”埃尔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酒杯从后面揽住库克的肩膀,把另一只酒杯递到他的面前,然后敲了敲旁边的桌子:
“各位!看这里啊!把今天的主角忘在这里,你们喝的是什么酒啊?”
其他桌的村民视线都集中过来,就连村长和薇奈特都微笑着拿起苹果汁靠在柜台前观望。
屋子很快从喧嚷陷入平静,而铁匠举着酒杯,思考了半晌,大喊一句:“干杯!”
顿时酒馆里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什么就干杯了啊?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像样的好话呢。”
“你说你费那个劲干什么。”
埃尔文满脸通红,时间不长又若无其事地调整好表情:“反正,反正,这个孩子就是科泽伊,是一个很有志气的小孩,从此以后就是我们村子的人了,为了欢迎他的到来,干杯!”
“芜湖~~~”
“干杯!”
“为了科泽伊!”
“科泽伊,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哈维斯大婶,她种的大头菜特别好吃这个是”
热情的埃尔文就连身上的白光看起来都有些溢出,不厌其烦地带着少年介绍一个又一个村民:
“他是阿乌沙,哦,你来的可不算早了,酒都要被他们差点忘了,你不怎么喝酒。”铁匠指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不知名野兽毛皮做成的斗篷,留着黑色卷发与胡子,戴着兽牙项链,目光锐利的男人:
“阿乌沙就是村子里面有名的猎人,今天库克做晚餐用的野鸡就是他特意给你打来的猎物。”
科泽伊眼中放光地注视着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但透露着强悍,身上同样放着蒙蒙白光的男人:
“谢谢您,阿乌沙先生,对了,琳娜姐姐有说给您问个好。”
“也谢谢你,好孩子。”阿乌沙伸手揉了揉科泽伊的头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就是有点瘦的弱不禁风,这可不好,如果你想试着打猎,可以来找我。”
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飘出一句歌声,伴随手掌打的稀碎地节拍,带动所有人都开始乱七八糟的附和:
古树下重叠着光影斑驳,
溪流边交织着花瓣婆娑,
石径前蜿蜒的岁月之歌,
每一步都唱着千年传说。
僻静木屋,炊烟缭绕,
法杖挥舞,光芒四射,
日常与魔法,交织在炉中炊火。
麦田金黄,随风摇曳,
妖精嬉笑,精灵婀娜,
悠闲的独角兽,在林中穿梭。
黄昏已过,月河流淌,
微风拂动,涟上凌波,
自由与湖泊,回应着繁星闪烁。
悠远山谷,清泉流响,
森林广袤,山川巍峨,
世界的欢乐颂,是无声赞歌!!
奇妙的语调一字一句的吟诵着异世界的歌谣,小酒馆里的气氛再次达到高潮,科泽伊吮着鸡骨头的动作缓缓停下,想起和那个学弟喝醉之后躺在房顶天台,对方伸手指着天上的璀璨:
“学长,我听说,天上的星星,其实和我们看到的宇宙与星球不同,每一颗都代表了一个世界,所以,嗝,如果要旅行,你想去哪里?”
他手里拿起果汁杯,看着蒙蒙白光中唱歌跑调还大喊大叫的村民,看着窗外那片相似却又大不相同的星空:
“这可能就是我一直想去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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