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一个穿着学子服的少年拦住了林珩。
他上下打量着林珩身上略显陈旧的衣衫,有些不确定地问,“小子,你可是县学的学子?”
林珩空洞的眼神透过对方,远远看向他身后颇有气势的高大牌楼。
上方的牌匾上书“北山书院”几个大字,龙蛇飞舞,劲健洒脱,给书院题字的人一定是一个才高志满的大师。
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考进这所书院,林珩心想着。
“哎,我说,你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徐昭眉目不善盯着林珩,他总觉得眼前的小子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此时正值午歇时间,三三两两的学子进进出出,但大家的步子都很快,嘴里还念念有词,个个好像都紧张兮兮的样子。
林珩并不想招惹是非。
故意绕远了几步,才径直走到牌楼下一块木墙处,那里挂了一张告示牌,上面有两张告示。
“你还认字啊,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见对方避开了自己竟然去看告示牌,徐昭竟然莫名的不生气了,只是嘲讽的气味更甚。
林珩懒得与这人费口舌。
在现代,他只是一个学渣,这也是来了这里他一直专注于赚钱,却根本没有想到去考科举的原因。
他真的只想赚点钱好好帮一家人过好日子,让二丫和三丫嫁个好夫婿,就过普普通通的日子,虽然一眼能望到头,但自己也知足了。
但现在,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科举,或许是他的唯一选择,林珩心里想着,脸色也越发沉重。
连蒙带猜看明白告示的大致意思和上书的时间后,林珩再次挠了挠干巴的嗓子眼,心里的压力陡然增大。
怎么办,他就是一个一说到考试就容易紧张的人啊!
“切,还以为你多厉害呢!”
扫了一眼林珩略显苍白的面容,徐昭也凑了过来,待发现林珩看的是这个,顿觉刚才这少年不理自己的气都小了些。
还是他高看了他啊。
他就是说瞧他这样子也不像是书院的学子嘛,原来是想考入书院啊!
“我说兄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他在林珩背上拍了一把,笑着说了句看似安慰的话,当然他自己都不相信。
同是少年人,自己这般意气风发,而对方,瞧他那副臊眉耷眼的模样。
哈哈,可真是痛快!
徐昭嘿嘿笑着,俊朗还没完全长开的脸上一股猥琐的气质。
林珩淡淡挪开一旁人的手,才看清楚他的样貌。
奶奶的,这人一直喋喋不休讨人嫌…个子比他还高,脸长得比他好看,手也比他的好看。
“真特么,烦死了!”心里烦躁不已,林珩暗骂了一句。
他不想理会这人暗戳戳的炫耀心理,只想完成第一个目标的第一步——重回社学,好好为考试做准备。
因为告示上的时间很紧张啊!
临时抱佛脚的林珩也觉得有些头大。
每年十月,每个县下属的社学学子都可以参加考核,类似于小升初,通过考核才能进入官办的书院,才意味着正式走上科举之路。
但一般而言,社学学子被录取的概率都极低。
出身底层的孩子有幸读个一年半载认识几个字,懂得简单的数学就已经了不得了。
像许大郎那样在书院外面看着自己琢磨自学成才的微乎其微。
而且一年下来笔墨纸砚的费用已经够得上一大家人一年的嚼用,绝大多数家庭都没有那个能力让孩子继续读下去。
至于原身,他倒是六岁就去了社学,但读了半年习惯还没养好,夫子被赶跑了,他人也被带歪了,以至于他就白白在社学混了几年的日子啊。
想起刚刚告示上的字自己都认不全。
林珩简直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他心灰意冷又不断给自己打气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徐昭见人离去,也大咧咧地站在门口继续执勤。
没错,今日因为迟到,徐昭被夫子惩罚在门口观察其他学子是如何珍惜时间的。
然而,这对于徐员外家的小少爷来,自然是不能体会到这份良苦用心。
大门内,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看见门口的一幕,只当又是哪个贫家子因为学识不足特意来给自己寻找动力的。
可对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显然是遭了重大打击啊!
“哎,这学生,可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男子摇了摇头,转身走去了一旁的学舍。
林珩一路恍恍惚惚地走着。
想起社学,又要从头开始学习,当真是脑袋都大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自从穿越过来就很努力了,可他的努力好像没有用。
张二毛的报复让他意识到,如果他一直处于底层,他们就能对他拔刀相向,还敢威胁他的家人。
所以他有想过去买几个有武力值的人,可这一步还没走,就迎来当头棒喝。
林珩耷拉着脑袋,从未有此刻这般沮丧。
“大珩,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儿啦?”林来堂的声音由大变小,到林珩走近,他很是小心翼翼地瞅着儿子的脸色,感觉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儿子咋像以往要发火老娘一样阴沉着一张脸,还怪吓人的!
“爹,交完税了吗?交完了咱家就回去吧!”
“交了,今年依然是大斗。”林来堂拿着手上的单据小声道,“得亏你多挑了二十来斤粮食,不然咱们家的粮食怕是不够交税了”
林珩心中更加沉重。
以他浅显的历史知识也知道,这是上层阶级剥削底层百姓的手段之一。
假如粮税是一石,官家的大斗最起码要比民间的斗多一二十斤,这还是少的,多的时候几乎能翻一倍。
林珩瞟了一眼马路边上,有几户人家正在铺麻袋,看来是打算现场晒麦子了。
林来堂低声解释,“今年的主簿大人要求特别严格,听说这是要运送的军粮,谁家胆敢往里掺杂湿粮坏了整批粮食,可是要杀头的。”
林珩心中一紧,“军粮?”
“对啊,咱们这儿是粮备区,每年的粮食不是运往北地作战用,也要运送各大粮仓做储备的。”林来堂不敢说的太大声,但觉得儿子今天格外的怪异。
林珩也没有当回事,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捡起书本的事情。
李有田他们早已交完了粮税,因为林珩提前交代过,牛车一直在等着他们。
“爹,我走不动了,咱们坐车回去吧!”
今日林珩真的是身心俱疲,他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林来堂见儿子蔫吧的样子,有些心疼,便道,“你坐车,我走习惯了,我走走就成。”
林珩脑袋往车上一歪,径直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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