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险!”
李有田拍着胸膛咽下一口唾沫缓解紧张的心情。
林来堂也在一旁大声喘气。
“是啊!好险,感谢几位背回了家姐,还帮忙抬回外甥的棺柩,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康夫子勉强恢复了些读书人的姿态,一副有气无神的模样躬身朝几人说着并不真诚的道谢。
李有田接触的读书人不多,但此刻一个读书人向他们弯腰行了个大礼,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先生别客气,老太太是侄儿大珩背回的,并不是我们!”
“要不是大珩指挥得当,我们怕不是真要被埋在山下了。”
李有田活动着已经酸麻的臂膀,指了指他身后一道瘦小的身影解释,一声侄儿显然是已经将林珩认作了自家人。
要不是林珩出了主意,还直接背走老太太,李有田一定舍不得丢下牛车逃跑。
危机时刻最忌犹豫不决。
一两句话谁都会说,可关键时刻就不一样了,当时大家都懵了。
是人家大珩救了他,还拉回了牛,李有田承这个情。
“噢?”
康夫子也很意外,这汉子竟丝毫不提抬棺的情谊,还真是与大姐家那边的亲戚很不一样。
抚了抚额头上的虚汗,他顺着李有田的眼神看过去,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地上歇息,他长相…普通,一双眼睛生的异常明亮,正直直地看向自己。
康夫子并没有回忆起这是自己的学生。
林珩却不能没有礼数。
在这个封建的古代,师者等同于再生父母。
“见过先生。”林珩确认完眼神,躬身行了一个读书人的礼,道:“小子李家村林珩,以前曾在社学上过先生的课。先生曾言,“见义不为非勇士,临危不变始惊群。小子不才,只是想向先生学习。”
这句话的意思是:看到需要见义勇为的事情不去行动就是一种怯弱,而面对危险却能处事不惊的去处理的人,才是真正卓尔不群的强者。
康夫子听到后面,颓然的眼神瞬间闪了一下。
这句话是他曾经的暗疮。
他藏在自己压箱底的书本里那么多年,却没想到今日有个学生居然说想向自己学习。
“不,他怎么能向自己学习,学习自己的懦弱吗?”
康夫子的情绪莫名有些激动,心底里莫名地质问自己。
二十年的人生弹指一挥间,若是还有当年,康夫子一定会告诉自己再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
不然,他的人生也不至于输的一塌糊涂,一度荒唐度日到今日。
可人生没有如果。
很多时候,人凭借的,无非就是一口气,一口不服输的气。
气散了,人也废了。
“咳咳”,康夫子使劲儿清了清嗓子问,“你如今在读什么书?”
为了缓解尴尬,他选择直接转移话题。
“小子不曾读了。”虽不知这夫子的情绪变化为何这么大,林珩依然很老实地回说,“小子以前顽劣,没有用心读,现在……”林珩顿了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面前的人道,“现在学生想重新进学,不知道,不知道夫子愿不愿意收下自己。”
林珩已经十三岁了。
之前在社学虚度数年光阴,按照他这个年纪,同村大爷爷家的林瑞堂弟已经考进了县学,等到明年,就有机会参加童子试。
而他。
社学的夫子们大约是不会再收他这个高龄又闹腾的学生了。
既然已经做了要读书的决定,林珩只得把注意力往旁的学堂上挪一挪。
如果原身没记错的话,这位夫子好像和小姑父一个村子。
听说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秀才了。
至于为何一直是秀才,没有继续科考,林珩没空去想。
他只知道,以对方的实力教导自己考过县学应该没有问题。
因此,为了投入他的学堂,林珩很是用心,甚至耍起了小心思。
还将原身之前偷摸这位夫子的书箱时,无意间从掉落的一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给说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康夫子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林珩打定了主意,要吃定他。
“嗬!”康夫子听到林珩这样求入学,脸色也松懈下来,他抱着考究的心态问,“以你现在的年纪,可完了《论语》和《中庸》?”
“未曾。”作为一个学渣,林珩还有一个诚实的品质在。
康夫子知道自己也不能要求太高,接着问:“那你可背完《幼学琼林》?”说完了又降低了要求,还有《千字文》?”
“都未曾。”
毕竟他从原身稀薄的记忆里并未继承到一点儿这些东西的印象。
林珩只能硬着头皮老实回答。
他的话一出口,连旁边的林来堂和李有田都愣了半天。
合着大珩这小子在社学时啥也没学到啊。
尤其林来堂,那心直接从高处跌落到地上,老疼了。
一旁康夫子本就不高的期待值一下跌落到谷底。
本来这孩子最开始的一席话还让他颇有些激动,但这会,他已经怒了,“你连启蒙阶段的书籍都未曾背过,可是真心向学?”
“夫子。”林珩郑重地扯起了前人的鸡汤大旗,“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学生认为,若是真心向学什么时候都不晚。学生年少荒唐,现在已经知错才想改过。”
“可若是学生因此放弃了不再学,时间也终将会过去,而我却没有任何寸进,那我为何不从现在就开始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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