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依然是最晚到的一个。

    她扶着宫女的手,高抬着下巴进来,对于晋了贵嫔的徐玉宁,也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

    徐玉宁心想着,姜更衣是她拉下马的,以淑妃的性子,今日无论如何得刺她两句,但是今日淑妃却有些反常,并没有为难她,更像是懒得搭理她。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扶着竹枝的手进来,看着一众嫔妃,脸上挂着笑意,坐上凤座,才施施然抬手:“平身。”

    “谢皇后娘娘!”

    众嫔妃刚起身,坤宁宫的大太监邓祈英忽然急匆匆走进来,神情古怪:“皇后娘娘。”

    邓祈英不是不分场合的人,皇后脸色有些不悦,问:“什么事?”

    邓祈英压了压声音:“回皇后娘娘,慈宁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来了!说是带了慈宁太后的旨意来!”

    他话一出,众嫔妃微微一怔。

    自她们进宫,也就只见过慈宁太后一面,从那之后这位慈宁太后就像一个禁忌,鲜少被人提起。

    今日,忽然又听到慈宁太后的消息,众嫔妃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新奇不已。

    只有淑妃眼中闪过一抹流光,嘴角得意地微微勾起。

    既然李嬷嬷是带着慈宁太后的旨意过来的,皇后只能领着众嫔妃跪地接旨。

    李嬷嬷冷着脸进来,在众嫔妃面前站定:“慈宁太后有旨:皇后身为中宫之主,纵容内务府克扣各宫炭火,中宫失察失职,罚抄宫规十遍,月前送到寿宁宫给慈宁太后阅览!”

    此话一落,众人皆惊。

    皇后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没想到慈宁太后竟是过来问责的!

    阖宫之中,能对皇后娘娘作出处罚的,也就只有上头那三位了。

    抄十遍宫规处罚虽轻,可打脸事大。

    李嬷嬷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在众嫔妃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过来,为的就是当着众嫔妃的面,狠狠打皇后的脸!

    可克扣炭火?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一头雾水:“……臣妾领旨。”

    她向来与慈宁太后井水不犯河水,实在不知道慈宁太后此举何意,只能看着李嬷嬷:“不知皇母后……还请嬷嬷提点一二。”

    李嬷嬷灰色的眸子里射出一点冷光:“皇后身为中宫之主,此事还须问奴婢?!”

    可谓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皇后留了。

    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后气血翻涌至喉咙口,又只能强忍着咽下。

    说完这话,李嬷嬷转身就走。

    众嫔妃都在,此事想瞒都瞒不住。

    皇后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看向邓祈英,厉声道:“查!”

    事情很快就查清了:倒春寒这几日,寿宁宫断了炭火。

    寿宁宫是慈宁太后住的宫殿。

    虽说慈宁太后与皇上有嫌隙,可无论怎么说,那也是当朝皇太后,皇上的嫡母!底下的人竟这般怠慢?!

    皇后得知原因,气得眼前一黑。

    简常在脸色发沉:“竟敢克扣寿宁宫的炭火,这底下的人是不是想翻天?!”

    “皇后娘娘,”简常在义愤填膺,“连慈宁太后他们都敢这般对待,日后,是不是连嫔妾等人也不放在眼里了?!皇后娘娘,请您一定要严惩!”

    顾容华和淑妃当即对视了一眼。

    顾容华插嘴道:“楚妃娘娘协理六宫,这些事向来是楚妃娘娘在管,如今楚妃娘娘正病着,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

    这一下子就将矛头指向了楚妃。

    简常在牙齿咬得咯咯响,似气得不轻:“楚妃协理六宫,就是这么纵容底下的人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别说简常在了,郑才人和温才人几个也对楚妃有了意见。

    郑才人哼了一声:“若是楚妃娘娘一直这么病着不管事,底下的人还不骑到主子头上来?皇后娘娘,六宫事务繁杂,既然楚妃娘娘一直病着,何不另选他人协理六宫?”

    她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淑妃和徐玉宁。

    高位嫔妃,除了皇后娘娘和楚妃,也就是只有淑妃、和徐玉宁两人了。

    可徐玉宁此前并没有想过要争协理六宫的权力。

    她静静看着这一出戏,这会儿终于悟出点什么来了。

    趁楚妃病着,淑妃这是想从楚妃手里夺过协理六宫的权力!

    皇后也是老狐狸了,事情到了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淑妃在后宫中如日中天,又育有皇长子,皇后本就对淑妃多有忌惮,怎么会同意将协理六宫的权力放到淑妃的手中?

    而对于曾差点坐上凤位的徐玉宁,也一直是皇后心中的一根刺,她同样不喜。

    她只愿意将协理六宫的权力放到自己人手中!

    郑才人眼珠子转了转:“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向来端庄持重,让淑妃娘娘协理六宫,嫔妾心里是服气的。”

    温才人还有简常在也附和着道:“郑姐姐说的有理。”

    淑妃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承蒙各位妹妹抬爱了,只是如今楚妃妹妹病着,忽然就提出此事……怕是楚妃妹妹心里不痛快。”

    “众位妹妹说得也有道理,”皇后接过话,眼底藏着一丝晦暗,面上却依然维持着温和的笑意,“不过此事,还是先容本宫与皇上商议,再做决定吧。”

    “是!”

    出了坤宁宫,温才人立马将郑才人拉到一边:“你怎么能搅这趟浑水呢!”

    郑才人捏了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直到现在你还看不清么?”

    “什么?”

    “那王贵人和昭芳仪都投靠了皇后;那顾容华,我瞧着好像也投了淑妃。咱们俩人不早点找棵大树靠着,怎么行?”

    温才人听了她的话,眉头皱成了疙瘩。

    郑才人又道:“皇后娘娘无子,顶破天也就那样了,可将来大皇子是极有可能登上皇位的,选淑妃准没错!”

    温才人性子温吞,而郑才人脑子灵活,温才人向来听郑才人的。

    温才人认真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

    “娘娘,如今楚妃病着,淑妃怕是对协理六宫之权势在必得。” 回去的路上,珍珠担忧地说道,“淑妃为人比不得楚妃宽和,先前您和姜更衣又闹成那样,就怕淑妃得了权,要找您的麻烦!”

    “姜更衣给二公主下毒的事一揭发,我和淑妃早就撕破了脸,就算她没拿到协理六宫之权,她对我也不会客气,”

    徐玉宁摇摇头,“坐山观虎斗吧,此事我们不要去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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