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的一下,一块笔洗正正的扔在了他的额头上,王体乾哀嚎一声。
“陛下饶命!”
朱由检看了一眼他,淡漠的说道:“想死,直说!”
“朕让你查,你就查,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是不是最近朕对你宽宥了些,狗尾巴又翘起来了?”
王体乾头如捣蒜,额头鲜血直流,但却一个劲儿的求饶。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朱由检冷哼一声:“做好自己该做的,矿监,税监,整顿的如何了?”
王体乾心中叫苦,这里涉及了太多的事情,他刚刚接任还没来的及呢啊。
但此时陛下问了,又不能不说。
硬着头皮说道:“给奴婢两个月,保证完成任务!”
朱由检冷笑:“两个月吗?好,两个月不出成果,自己去诏狱找韩一良领死!”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相比于先帝,王体乾觉得,当今更像是一个皇者,最起码他看到当今是真的心慌,心里也升不起任何敢反叛的心思。
“滚吧,让东厂番子传旨,着卢象升进京!火速!”
王体乾这才如蒙大赦滚了出去。
次日,内阁中,施凤来刚刚走进房间,喝了一口茶,这几天他日子难过啊,抓了不少的言官,也抄了不少人的家,所获甚巨,但可惜,一毛钱没捞着,因为锦衣卫跟着呢。
谁敢动手?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难受的,难受的是,最近很多读书人对他大肆抓捕言官,哪怕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也是颇有微词。
坊间已经有传闻了,说他这个首辅不称职!
专门和读书人作对。
甚至,很多江南的老友,以及一些豪绅,也给他来信,询问为什么。
真是疲于应付。
他很委屈,事儿我干的,骂名我担着,好处是一毛没有啊。
但这还只是开始,就在刚刚,宫内又传出来了消息。
几位重臣,再次聚首。
施凤来喝了一杯茶,无奈的说道:“几位,又出什么事了?老夫最近真是没工夫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内阁的事儿,你们做主就好。”
脸上满是疲惫。
其中一人苦笑:“首辅啊,不是我等非要打搅您,而是最近陛下不对啊。”
施凤来顿时一惊:“什么意思?”
户部尚书郭允厚,叹口气:“陛下在这短短几天之内,下发了几道圣旨。”
施凤来不解:“陛下下发圣旨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奇怪的?”
说实话,这几天他忙,还真没没顾上。
郭允厚苦笑一声:“是正常的,但全都是中旨,所有圣旨没有经过内阁!都是由司礼监盖印,直接下发的!”
轰的一下,施凤来脑子不够用了。
呼吸浓重:“啥?没经过内阁?你们干什么吃的?”
这是要出乱子的啊。
天下谁人不知,圣旨下发,甚至朝中大事,都需要进行内阁票拟,各方商量出一个结果,内阁盖印,皇帝盖章,然后才可以下发。
这也是士大夫集团,也就是所谓的什么党控制朝堂的最重要的手段。
说严重点,这是天下与皇帝互相妥协的过程。
但,中旨呢?
就是陛下自己说啥是啥,根本就没有经过内阁,直接内批了,说句不好听的,长此以往,他们内阁就废了。
这是极坏的。
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所以施凤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皱着眉:“陛下中旨都干什么了?”
郭允厚无奈的说道:“先是把袁崇焕提拔为蓟辽都督,然后孙承宗启用,担任大同总兵,督师,并加封兵部尚书衔,以及赐爵忠勇伯,就在今天,又传来消息,大同知府卢象升又被中旨召见进京!”
桩桩件件,全都是大事!
每一件都是必须经过正规流程走的。
但,却一个都没有经过内阁。
施凤来很想说一句:“小皇帝,你跟我们玩呢?”
一阵的沉默。
“陛下这是想干什么?此事绝对不能忍,若是长此以往,我们这些所谓的阁老,如何对得起天下?”
其余人也出声了。
但,施凤来可不是硬骨头的人,此时他见识了小皇帝的手段,有点嘬牙花子,不想出头。
支吾了几句。
“不如我等先行进宫问问陛下?若是朝堂上直说,可能有逼宫的嫌疑啊。”
一群人震惊的看着施凤来。
这也能忍?
有人不由的说道:“首辅,您是内阁的首辅啊,您若是不出头,谁出头?若是让天下人失望,长此以往,全都由中旨下发,国将不国啊!”
这是官吏集团跟皇权的斗争,可这个名义上的官吏集团领头人,却如此软弱。
怎么能行?
“对,若是首辅大人不愿意,岂能堵的住天下悠悠众口?”
施凤来无奈了,怎么天天这么多事儿啊。
他就想老老实实当这个首辅,怎么谁都不让呢?
无奈的说道:“此事,我会考虑的。”
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屋内一群人看着施凤来的背影,忍不住的啐了一口。
“早就知道施凤来是个骨头软的,但没想到是这么软!”
“此事,我等绝对不能坐视。”
“是啊,陛下刚刚登基,很多事还是要由内阁来帮助啊。”
一人一句,商量对策。
前往大同的路上,孙承宗心思沉重,这几天他也从沈青的口中知道了许多事情,包括那些商人卖国走私的事情,他从基层来,自然知道这些商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心中思考着对策。
真要是让施凤来查,最后恐怕查不出什么。
想到这里,跟沈青说了几句。
沈青笑着回答:“指望他们,哪里能查清楚。”
“阁老可知我等是什么身份?”
“为何又要陪着您上任?”
孙承宗皱皱眉:“锦衣卫啊。”
沈青哈哈笑道:“是啊,锦衣卫啊,但我们出自北镇抚司!新任镇抚司副使已经在我等之前秘密前往了大同。”
瞬间,孙承宗心头一凛。
说实话,他出自东林,是正统的文人,对于锦衣卫,东厂这样的地方是天然的反感,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些地方,有着他们比不上的优势。
那就是,皇权特许!
尤其是北镇抚司!
孙承宗倒吸一口凉气:“陛下想做到什么程度?”
他猛然想起,居然把自己这个老将,阁老,文人领袖,调任过去镇场子,陛下绝对不是想要一个小动静。
沈青闻言,眸中露出了杀意:“那得看他们究竟做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只是小打小闹,我等也不会抓着不放,但若是做的太过,可能血流成河!”
最后四个字,孙承宗感觉无比的沉重。
“老夫刚刚履任,需要一些时间掌控大同兵马的,而且这些人能运出去货物,自然不是自己一个人,我建议还是从长计议!”
沈青听懂了孙承宗说的是什么。
那就是可能大同的官吏,乃至于驻军都有牵扯。
但却轻声说道:“阁老多虑了,来之前,陛下已经给我等旨意,可调动一切力量,办成这件事儿。”
“而且,谁参与进去了,也有了些美目,到时候,阁老只需要按名单来,应该出不了大乱子。”
孙承宗愕然,随后一阵的苦笑,看向京师方向。
第一次,他觉得的这个新帝有些可怕。
这是让他出来当挡箭牌啊。
可,他不得不干!
这些人确实触动了大明的底线,作为一个正直忠君的人,他忍不了一点。
“陛下,厉害啊。”
山西境内,一队足足上百的驮马队,趁着深夜从山中出发,大片的火把,远远看去好似一条火龙,其中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中年人,吹了个口哨。
火龙行动。
按理说,这等规模,山下的守军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看不到。
但谁让范家打点足了呢?
出发之后,管家笑着跟旁边的年轻人禀报:“少爷,都安排好了。”
马车里,少爷一身锦袍,拿着一把折扇,微微摇晃。
“好,那些守军都打点了吗?”
管家连忙说道:“您放心吧,都打点好了,这些饿狼要是不喂饱了,哪能行!”
少爷范斌笑了笑:“做买卖,不要怕花钱,该花的钱就得花。”
“这一趟走商,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
“对了,那皇太极这次可是说了,要出大价钱买咱这批货,嘱咐好家人,看顾好,回去以后人人有赏!”
日前,那努尔哈赤头领死了,他儿子皇太极接任了,头领之位。
刚刚上位,为了稳定形势,可算是费了不少力气。
尤其是那些所谓的贵族,更要安抚好。
所以,跟他们订购了一大批好东西,粮食,甚至还有军器。
光是定金都让费范家吃了个饱。
管家闻言,赶忙说道:“都交代下去了。”
一夜无话,从大同出发的商队,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张家口。
入城时,按照老规矩,亮出了自家的牌子,准备通过。
但,今天守门的人有些眼生,管家有些疑惑。
笑着拱手:“军爷,我们都是山西的行商,平时不都是老五负责守门吗?怎么今日换了人了?”
说着,还把一把银豆子,塞入了守卫的怀中。
守卫感觉到了管家的动作,露出了笑容:“老五啊?”
咧着嘴,明明是笑着却那么的狰狞。
“被杀了!”
唰的一下,管家愣住了。
“被杀了?”
管家赶紧再次提人:“那郭副将可在?”
又是一把银豆子。
守卫嘻嘻的说道:“也被杀了!”
管家傻眼了。
啥情况啊。
这不对啊。
怎么都被杀了?一个守卫死了,还有情可原,但这堂堂副将死了,怎么都不对啊!
副将,那可是宣府部队的二把手啊,也是他们走私的重要一环。
范斌看到久久不入城皱眉喊道:“何事?为何还不入城?”
管家连忙小跑着回禀。
范斌也十分的震惊,皱着眉。
“出事了?”
不过倒也没有怕他们的背景远不止于此。
管家来到了守卫旁边:“还请这位兄弟行个方便,咱这些货都怕晒,得抓紧时间进城啊!”
可守卫依旧笑吟吟的说道:“那可不行,上头说了,所有入城的货都得检查,说有走私之人要走这条线,必须好好检查。”
管家顿时额头露出了汗渍。
走私?
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以前没有过啊。
守卫看到管家不说话:“你们还进城吗?”
这好似灵魂之问,进城人家就要检查,不进,那岂不是说,他们这批货有问题?
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候,范斌也察觉到了不对,从马车上下来,拱手说道:“学生范斌,见过这位军爷,宣大总兵乃我父旧友,还请通报一声,学生必有厚报。”
而,那个守卫哈哈的笑了。
“你说的是哪位总兵啊?”
“今天你别说是旧友,就算是是你爹,不检查也进不了城!”
这
范斌终于有些怀疑了。
看着守卫的样子,决定退一步。
挤出笑容:“好,既然如此,那我等先在城外等待一下。”
检查是不可能的,他们这批货全都是违禁品,从盐铁,到粮食,全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准备派人快马去报信,问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可,刚刚退后一步,守卫却微微一摆手:“走?恐怕是走不了了。”
顿时,范斌震惊的看着他。
随后,呵斥:“小小守卫,口出狂言,你可知我是谁?”
“这是范家的货,在张家口当兵吃饷你不知道范家吗?”
这里都快被他们蚕食成了大本营了,从上到下,哪个衙门没有他们的人?
一个小兵也敢口出狂言他真是忍不了了。
可,只见那守卫微微挥手。
瞬间,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群身穿黑色缇骑出现,为首之人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满脸冷意,看他好似看死人一般。
“围了!”
缇骑上百,奔跑起来气势惊人,转瞬之间,便已经围住了他们。
而,商队的护卫,也忍不住的抽出随身的武器。
范斌面色难看:“敢问这位锦衣卫的上官,我等只是商贾,何至于此?我是山西范家范斌,我父与锦衣卫副使也有些交情,能否给个面子?”
说着就要凑过来。到了这时候,他还以为钱能平事儿呢,这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但沈青此时却满脸的冷意:“你跟谁有交情,等到了狱里再说,到时候有你说的。”
“范家?抓的就是你们范家!”
“所有人,敢抵抗者,格杀勿论!”
霎时间,缇骑之后,又跑出来了足足数百士兵,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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