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这一觉,一直睡了整整六个时辰。起来时只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虚幻的,脑子里止不住地发晕,一圈圈地头疼。
此时外头早已天光大亮,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李莲花里衣凌乱,敞露着一小片白皙紧实的胸膛。他目光茫然地坐在床榻边上,头发也有些杂乱。连李相夷什么时候进了屋子都不知道。
要不是他睡觉时呼吸平稳,脉象也正常。李相夷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就这样睡昏过去了。
他把手里的茶壶放在小桌边上,明显松了一口气,“醒了啊。”
李莲花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上,闻声循来,眼神迷惘着。他难得有这副没睡醒的模样,李相夷在心底好笑一声,走近,往李莲花手里塞了只茶杯。看他低头看着茶水发呆。
“方多病自己去附近的镇子上了,看你没醒就没叫你。”李相夷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动作小心地推了推李莲花他的胳膊,叫他回神,“喝啊。”
“……”
李莲花的胳膊动了动,像是刚刚被这句话唤回了云游天外的神智。他端起杯子慢慢抿着,温凉的茶水入喉,平复了些许燥热和干哑。
“还要。”他把空了的杯子举给李相夷,抬头看他,又被外头亮起的日光晃得忍不住眯眼。
李相夷侧身给他挡光,顺便又倒了一杯茶递回去,“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李莲花没说话,心想虽然不知道,但应该是挺久……
李相夷只好又问道:“这回梦见了吗?”
李莲花不太想说话,于是胡乱地点了点头,只顾着喝水。他睡得太久,北方天气又干燥,是真的渴狠了。
李相夷替他拢了拢头发,用发带在他后脖颈上扎了个低辫子。炭火已经熄灭了大半,屋里比不上昨晚热乎了,李莲花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半掉不掉的薄薄里衣。
李相夷怕他冷,就想伸手给他扯回来。李莲花却嫌热,蹙眉缩着肩膀往后躲。他嘴里还含着水没咽下去,只好从嗓子里挤出几声代表拒绝和不满的哼声,一边抬眼瞪了一眼李相夷。
李相夷轻啧一声,手上动作不停。他抬腿压在了床榻上,倾身追了过去,“冷,好好穿上。”
“不冷。”李莲花声音有点哑,“真的不冷。”
李相夷的手就这么忽然停滞在半空。李莲花还以为他终于肯舍得放弃了,于是趁机赶紧一仰头,一口喝光了茶盏里的水。身子一扭,从床榻的另一边下了地,赤着脚站在了地板上。
地板冰凉,李莲花打了个寒颤。赶紧低头去寻自己的鞋袜。丝毫没管呆愣在床边的李相夷在做什么。
“……”
他这边专心致志地往身上套衣服,全然没见李相夷的神色有多古怪。
李莲花在熟悉的人跟前通常是不太爱约束自己言行分寸的,是以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方才闹那一小会儿时候的姿态,有多像从前的李相夷。
李莲花年岁大些,平日里两人相处时,多半是李相夷性情跳脱,爱玩爱闹。李莲花总是那个会无奈纵容,却又从言行种种无意识透露出溺爱的人。
那个本该嘟囔着不爱穿厚衣服,耍小性子的人,如今却短暂地让李莲花当了一回。李相夷则成了那个好言好语哄着人乖乖穿衣裳保暖的。
好像,这样也不错?
李相夷眨眨眼,他转身在床榻上坐下,支着脑袋看李莲花低头系着身上的带子。
虽然本质上是一人,但对于这事,李相夷其实没有多少实感。但李莲花无意识表露出来的那副生动鲜活的模样,才让他真正意识到了这件事。
李莲花即是他,他即是李相夷。
他撑着下巴魂游天外,直到对方伸出手掌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李相夷才猛地回神看他。
李莲花思索片刻,大致讲述了一下自己昨晚做的梦。
说到底其实与笛飞声那次相差不大。他看着方多病从轮椅上慢慢站起,练剑,直到进了百川院当了刑探。
李相夷挑眉问他,“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啊,倒也不是。
李莲花沉思片刻,道:“我还看见他喝苦药嫌太苦了,半夜去小厨房拿点心吃,结果出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点心全撒地上了。”
“……?”
李相夷嘴角忍不住抽动几下,最后还是嗤一声,乐了出来。
后来方多病回来,闻听此事顿时大怒,一边疯狂为自己辩解,一边痛斥李莲花此等行为真不君子。
他似乎完全没在意李莲花为什么能梦见这些前尘往事,也有可能是气糊涂了。毕竟李莲花这一梦,梦见的可不止这些。
因为生怕方多病不信,李莲花甚至开始掰着手指细细数来,“你在教书先生给的课业上画小乌龟,被何堂主知道了,罚站了两个时辰。
你卧房外有棵树半夜总是有影子照进房里,把你吓得不轻,后来你连夜喊人把树挪走,结果被掉下来的树枝砸中了脑袋。
然后你还——”
方多病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捂住了李莲花的嘴,脸上爆红,差点激动得哭出来,声线颤抖得求他别说了。
于是他恼羞成怒一小天,宣布单方面不理李莲花。后来还是等气消了,才后知后觉地对他这种能力感到不可思议。
“所以今晚吃什么?”
“萝卜汤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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