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的病变和扩充,再一次膨胀了几乎一倍有余。

    甚至就连这座庞大的地下空间都似乎已经无法容纳那拥挤的血肉组织和病变的躯壳。

    就仿佛每一根神经都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和折磨。

    而她飘摇的意识也根本没有注意到。

    就在她的上空。

    在那拥挤的黑暗的地层当中,那团不断地向着这里折跃而来的火光。

    也许并没有很多的焦急。

    但这个是世界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抱着或是理性或是感性的冲动,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对抗那纷乱的诅咒。

    “羽毛笔!!”

    仿佛也就是在那一瞬间。

    一声咬着牙的嘶吼。

    再一次猛地在这个黑暗空间当中响起,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就像每一次都把他赶出去的那只也许并不是很在意的猫咪。

    却又是仿佛带着坚韧不拔的毅力。

    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来到她的身边!

    就仿佛是那个刹那。

    在她在痛苦的剥离中抬起那血淋淋的血肉组织时,她看到了那个手持巨镰在血色的雾气当中浮现而出的身影。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在折跃的光辉当中,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双漆黑的瞳眸当中,那闪动着的咬牙切齿的坚持。

    再一次的。

    再一次的!

    “走开!!”

    她又一次地向着那个身影发出了刺骨的尖叫。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经验,也让林恩在那一刻骤然地加速,咬着牙,就在她的上方,在巨大的风暴当中,猛地向着她的方向伸出了手。

    而之前每一次都是败在这一步就被驱逐。

    但是这一次。

    他才不要在这一刻再被驱离!

    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在那命运的拽写狂乱地在纸上即将写下再次将他放逐的字语的那一刻。

    他终于是在狂风中,猛地飞跃到了她的身边。

    在最后一刻。

    用力地抓紧了那狂乱地撰写着命运的笔触。

    “羽毛笔!是我!我是来帮你的!”

    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用力地拽紧那鲜血淋漓的笔触,但他迎来的是那庞大的血肉组织再一次尖锐的尖叫。

    哗啦啦——

    巨大的力量的爆发。

    他的身体瞬间就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之上,在地面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但他艰难地爬起来,张开手,那支血淋淋的羽毛笔赫然已经被他抓在了手中。

    “没事了,有我在,你不会已经把我也……”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硬在了原地。

    那支血淋淋的羽毛笔就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一样躺在他的手心,和往常完全不同,他完全没有从其中感受到任何意识的流动。

    就像……

    这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死物。

    而在远处,他慢慢地听到了传过来的低低的哭泣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大脑轰然一声巨响,震动地抬起了头,望向了那臃肿的几乎与整个异度空间都黏连在一切的那庞大的血肉脉络。

    那低低的哭泣。

    从那泥鳅的囊肿和蠕动的肉块当中响起。

    那一刻。

    林恩就像是一下子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荒诞,也是猛地意识到了她之前为什么会尖叫地让他“不要看”,为什么明明似乎能够做出理性的判断和抉择,却仍然一次又一次地把他驱离。

    难道说……

    “羽毛笔……”

    林恩怔怔地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手里的那支满是鲜血的笔触,又抬起呢喃地望向了那庞大的血肉灾变。

    “它不是你的本体……你才是真正的羽毛笔,你才是那个作家,是吗……”

    庞大的血肉增生,不成比例地盘踞在他的四面八方,林恩呢喃地眺望着,  面对着那庞大而扭曲的灾变,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别过来!”

    一声尖锐的鸣叫。

    那扭曲的肉块发疯一般地想要后退,庞大的肉块不停地想要蜷缩起来,诡异的力量不断地在肉块的脉络之上浮动,想要将那些扭曲的肢体虚无化,但在那巨大的反噬和疯狂地注视之下,她根本无法隐藏自己那残忍的具象。

    就像是想要躲避。

    也就像是拼命地蜷缩地不想要他看到自己真正的样子。

    而林恩也终于明白。

    她不是不想要和他交流,她是不想让他看到这时候的自己,因为至少在以前,它依然是那个只想要一张安静地书桌的干净的笔触。

    是的。

    羽毛笔只不过是她外在的显化,她一直都用那权柄的力量,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隐藏着,但实际上林恩在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在还是猫咪的形态而被那虚无的力量抱在怀里的那一刻。

    他就应该已经能够意识到。

    她其实是有自己的身体的。

    只是。

    他看不见而已。

    “求你赶紧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里,等反噬结束之后,你有什么话想要问,我们可以再好好地说话,但是现在……求你离开吧。”

    那扭曲的肉块和脉络中,传出了那个颤动着的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仿佛每一根外露的血管都在发颤。

    拼命地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黑暗里,不想让他看到。

    而那声音几乎都带上了哀求。

    而林恩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因为在他每一次悄悄地推开那扇大门时,他看到的都是那支恬静而仿佛就像是一个隐士一样活泼的在纸上乱写乱画的羽毛笔。

    她似乎一直都带着最纯粹的童真一般,写出了许许多多童话一般的故事。

    虽然知道他一直都是人类。

    虽然就像是远远地记录一样写出了他在诅咒之城的每一次的经历,却是用烂漫的笔触,将他的故事改编成为了一只猫咪有趣的历险记。

    林恩握着那支笔,静静地注视着她,整个人也从那巨大的荒诞中冷静了下来。

    但是他并没有离开。

    他意识到真相的那一刻,也就已经知道她所承受的那些痛苦。

    “你怕我知道你真正的样子,所以才不敢在这个时候见我,是吗?”

    林恩定定地注视着她。

    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哀求一般。

    他迈开步子。

    抓着那支羽毛笔。

    一步一步地向着那巨大的蜷缩在一起的囊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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