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闯王高如岳率军两进两出秦岭、大巴山后,在他们身后猛追的白杆军依然还是无法彻底摆脱。
一股绝望感,慢慢的开始笼罩在整支约五万人的义军头上。
白杆军,果然配得上山地作战最强的称号!
闯王一度冷着脸冒险做出夜间行军的决定。可义军之中,十有八九因为长期的挨饿受冻,导致全军的将士到了夜间,直接就成了睁眼瞎!
营养不良导致的夜盲症。
五万大军,仅仅只是一晚,各种意外受伤情况不断频发,闯王高如岳最终无奈放弃。
夜间行军,在崎岖的山路间,非战斗伤亡减员情况,过于严重!
无法夜间行军,就只能白天行动。白杆军跟在身后,如附骨之蛆,几次差点沾上闯王高如岳的殿后部队。
这样的结果,就连闯将刘哲、黄龙也数次胆战心惊的在闯王高如岳面前露出难色。
“闯王,我们回头!”
“杀回去!即使分兵了,我们手上还有五万人马!”
“闯王!都是我们自己的老营兵、乡里乡亲,我就不信……”
闯王抬头,冷漠的看着眼前两员心腹爱将。
“白杆军不足俱,另一支官军在何处?”
闯王高如岳仅仅只是一句话,让刘哲、黄龙不得不放弃回头死战的提议。
另一支狗官军在哪里?
那支装备着大量火铳火炮的官军,在汉中城北门昙花一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是最要命的!
别说如今分兵后只有五万人马,就算十万,在面对那支全员火器的官军队伍时,谁又敢直面他们冲锋?
刘哲无奈低头不语。
黄龙手上拿着的一柄巨斧,几次握紧又松开……
狗官军火器犀利,从一开始举起义旗的时候,他们就知道。
每场战役或攻城胜利之后,官军的火器他们也缴获了不少。
一是弹药的补充,极为艰难。那些个三眼铳火门枪、鸟铳等火绳枪,打一次后就成了摆设。
二是有些官军的火铳大炮,用着用着,竟然会炸膛!
无数士兵,宁愿相信自己手上的刀去冲锋陷阵,也不愿意再去碰火器。直接炸膛被炸死还好说,最怕炸膛受伤后一时缺医少药的疼死……
火器,在闯王义军之中,简直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而闯王等人在汉中城北门看见的那支官军队伍,他们手上拿着的,绝对不是三眼铳一类的火门枪,也不是用火折子点火引燃的火绳枪!
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竟然可以长时间瞄准后,再击发的新式火铳!
他们步兵阵前,摆着的矮矮胖胖的大炮,也成了骑兵克星。
一炮下来,遮天蔽日的开花弹,战马受惊吓,其上的骑手也是满身的窟窿。
还有一种新式的用马拖着跑的火炮,凡自己人员密集处,必然会引发这种从天而降的炮弹袭击!
不是守城的那种傻大笨粗的红衣大炮。
这怎么打!
配备这样装备狗官军,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如今又在哪里?
也在身后吗?
谁也无法回答。
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
“闯王,派出去的快马探子回来了。”
闯王三人眼睛里猛地一亮!
“快说,子午谷那边如今是什么情况?有没有那支狗官军?”
心急的闯将黄龙,冲上去就要问话。
直到回头看到闯王高如岳一如平常冷静的脸色后,这才稳住自己的激动。
“闯王,子午谷旁边的石泉县有官军驻扎!全都是手里拿着奇怪的火铳的官军……”
听完探子的汇报,闯王高如岳脸上,终于少见的露出一抹喜色。
“诸位,天助我等义军!”
“这群狗官军以为我们必走子午谷!现在我们就去傥骆道,兵发西安,去捅官军的老巢!”
闯王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顺带着连闯将黄龙、刘哲,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整个陕西的山川地貌!
既然官军们守在了子午谷,那么傥骆道北道,必定防守空虚!
一旦冲破傥骆道,义军出现在西安城下,即使身后的白杆军再次追上来,汇合大军后……
什么山地作战最强部队,闯王也要回头一口将他们全部咬死撕碎!
“驾!”
闯王一马当先,带头往傥骆道方向出发!
身后的白杆军,无论山地作战多强,在论对秦岭山区的熟悉上,闯王义军依然比他们更强!
天色朦朦,一场大雨将至。
五万义军人马,已经悄然无声的再次出了秦岭山区。
闯王勒停自己胯下座马,望着远处安静的周至县,神情冰冷。
“一座小县而已,我们去打下来?”
一拉缰绳闯将黄龙眯着眼睛就凑到了闯王高如岳身前。
“千里转进高山林密,众将士皆都疲倦不堪。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与义军其他几路汇合,尽快会师于西安城下。闯王?”
闯将刘哲明显并不同意黄龙的意见。
“勿要节外生枝,黄来儿、曹操、惠登相等军皆在北方,我们先去汇合。”
闯王手下闯将之中,刘哲的兵力最多,黄龙也不好再坚持自己意见。
只是陪着闯王,遥遥望着远处的周至县城池,心里说不上来的烦躁不安。
从陕西起兵,游走于秦晋大地,攻中州破湖广转战四川,复回陕西。一路上过关斩将,也被官军左右围堵,历来都是化险为夷。
可是今天,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隐隐中从一座小小的县城里传来。
让黄龙有心提醒闯王高如岳,又担心误了十三家七十二营会师西安城下的时辰。
一旦义军汇合大军拿下西安,撑着西安城防空虚,整个西北数省之地,将会彻底变成义军的天下。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哪一路义军首领能够拒绝。
做为所有义军首领共同推举的会盟盟主闯王,西安之战,他绝对不可能愿意错过。
远在湖广一带的张秉吾,同样在努力骚扰牵制着大量来自中州南北直隶一带的官军。
一时半会儿,官军除非从长城和关宁调兵回援,否则兵力空虚的西安城必将被一战拿下……
除了身后阴魂不散的白杆军,还有一支人数兵力都不详的官军。两路人马前后围堵,如何跳出包围圈,赢得更加广阔的战略活动空间,才是重中之重。
眼前的一座几乎并不怎样设防的周至县,打与不打,确实意义不大。
一旦短时间内无法快速拿下周至县,战事吃紧,惊动了身后的白杆军和远在子午谷旁边的石泉官军。
那么傥骆道北道的进军西安之路,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战略目标一旦泄露,闯王大军和十三家七十二营,又将再一次陷入五六路官军联合围剿的危险之下……
甚至,官军也可以在西安城中,以逸待劳。
黄龙不得不强硬按下心中的不安。
七八年间跟着闯王高如岳纵横疆场,千里奔袭,驰骋西北,扫荡中原……
什么样的大战恶战没有经历过?
哪一次不是在闯王高如岳冷静沉着的指挥下,转危为安?
“走!”
闯王高如岳命令大军从周至县悄悄绕行。
周至县内。
孙伯雅安静的坐在城墙箭楼之上,望着天上越来越浓厚的云层,沉默不语。
西北的大风将他头上的“孙”字中军主将旗吹得猎猎作响。
“督军,这一场雨,怕是不会小了,闯贼今日恐怕不会出山。”
按着佩剑站在孙伯雅旁边的一位总兵,同样眼神凝重的望着城外天空。
“让你安排的队伍,可到指定地点了?”
孙伯雅并不肯定与否定跟前总兵的猜测,谁也猜不透他此刻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已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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