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十一月底,在东昌待了两个多月的李常在带着部分的人手返回了济南城。
临近济南城的西门,李常在等人驻足停留。
“济南城依旧如此,只是来往的商人好像变得更多了,百姓变化倒也不太大。”李常在望着往来的人群,感慨道。
“州府的治理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短期内想要见到执政的成效,确实很难。”苏若莹见状,随口说道。
也不知父亲为何揽下了东昌府的诸多事宜,让自己跟着这个李掌柜。虽说这李常在与抚台大人关系匪浅,可让自己长期跟在其身边学习,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终归有些不妥啊。
殊不知,在苏恪决定由苏若莹担起苏家家业的时候,苏父就已经不再将苏若莹当成一个女子看待。而苏若莹也只是外貌装扮的与男子相似,心中从未将自己当做一个男子。
“苏小子,你倒还算是有一番见识。”李常在不禁笑道。
“全赖李叔指点。”苏若莹温声细语道。
“好了,进城吧,在城外停留太久会影响商队通行。”李常在吩咐道。
随后一行几十人纷纷入城。
而此时的刘卓正与一众巡抚衙门的官员商议兖州府的事务,兖州府的问题若是处理得当,定能为山东省的发展提供极大的助力。
天启二年二月初七,济宁州发生百年没有的大地震,郓城地裂泉涌,鸡犬鸣吠,墙屋倒塌。
巨野城垣雉堞倾倒过半,文庙庑舍皆坏,历城房摇地动。曹州(今菏泽)、城武(今成武县)、濮州(今河南省濮阳)、金乡、鱼台皆有震感。
地震波及兖州府东阿、平阴、东平州(今东平)、汶上、定陶。济南府历城、济阳、齐东、邹平、阳信、淄川、新泰。东昌府聊城、莘县、馆陶,广平府清河、鸡泽、肥乡、成安。
河南省的河南府洛阳、偃师,开封府杞县、尉氏;归德府商丘、睢州、鹿邑、阳武。
江苏省的徐州、沛县、丰县、萧县等。
地震波及到大明朝的三省三十余府州县。
到三月初七,济南府、东昌府的历城、长清、济阳、临邑、乐陵、东阿、茌平、肥乡等地又发生55级地震,并连震三日,倒坏民居无数,聊城、武定州等同日亦震。
“发生在天启二年五月的徐鸿儒叛乱,多半是各地地震后,官府救助不及时导致徐匪趁虚而入,蛊惑各地百姓作乱。虽然叛乱已经被平息,但是兖州境内,地震、叛乱留下的痕迹还在。”
“前些时日,本官也曾亲自去过兖州府。兖州府土地广阔,又有运河途经济宁州。纵然地震的创伤还在,但是近四年过去了,按照常理推算,当地的百姓也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可是,事实情况并非如此。”
“兖州境内乞讨苟活、衣不蔽体的百姓随处可以看到,与如今的济南府、济南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换一句不好听的话,在座各位家中的阿猫阿狗,日子过得都比他们好。”
“今日,众僚属齐聚于此。本官只是想问一问,诸位可有什么主意,能够助兖州府脱离目前的困境。”刘卓说着说着,神情不仅变的激动起来,情绪也愈发的高涨。
“大人,并非我等不尽心,实乃兖州府情况特殊啊。大量的土地被人占着,百姓不是成为佃农,就是沦落得沿街乞讨的下场。”幕僚崔世英面露难色道。
“大人,崔兄所言皆是我等心中所想。”幕僚邓德霖也开口附和道。
“那就没有办法可以解如今的兖州之困吗?”刘卓皱眉道。
“有倒是有,只不过属下担心会遇到一些困难,不太好处理,方才未开口直言。还请大人恕罪。”陈川平起身回道。
“但说无妨。”刘卓眉头舒展,面露笑容。
“先前,大人不是在济南府、东昌府建厂,如今也可以将工厂设在兖州府。兖州府产的粮食较多,若是一众商人蜂拥而至,定会出现会粮价大涨的情形。那时,百姓的生活就更加困难了。”陈川平担忧道。
“可以由官府出面收购粮食,不仅可以平抑粮价,还能够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幕僚何良安提议道。
“关键在于,兖州知府目前都难以为继了,更是没有多余的银两来收购粮食。”刘卓苦笑道。
如今的困难就在于此了。兖州境内所产粮食众多,但是却并非百姓所有。粮食持有者自然是愿意卖给出价较高的商人,如此,穷者更是无路可走,富户则是挥霍无度。
“大人,何不将如今的困境提到年底的六府议事上来。若是其他州、府愿意出手相助,兖州府的困境并非无解。”陈川平思索片刻后,严肃道。
“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但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若是什么都靠着其他州府出手救助,以后的事情可就难办了,毕竟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倘若其他州府也提出困难,那又该如何应对?不到万不得已,州府之间不能轻言求助。”刘卓沉思了片刻后,才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人遇事思虑深远,高瞻远瞩,非我等所能及也。”
“但是,大人似乎是忘记了一件事,济南城中还有一个济南钱庄。钱庄专门从事存、贷业务,在坐的诸位可是耳熟能详。如今的济南府更是人尽皆知,就连不少来往的商人也想在此存钱获利。”
“若是兖州知府可以提供抵押物,济南钱庄或许可以提供一批银两助兖州府度过目前的困境。”何良安欢欣万分笑道。
“朝廷的知府衙门向民间钱庄借贷,此事传出去怕是有损朝廷的声誉啊。”未等刘卓开口,幕僚崔世英皱眉道。
“如今,兖州府的百姓都已经活不下去了,朝廷的脸面还有那么重要吗?难道兖州府数万百姓的性命还比不上你口中的脸面重要?”何良安严厉斥责道。
心中暗暗道,天下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人,才导致许多事情止步不前,丝毫没有一颗为民为国的赤子之心。
“好了,你们两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再争论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坐下喝杯茶消消火。”刘卓及时出言打断了崔世英的继续发言。
“我了解过这个济南钱庄,确实是以存、贷业务为主。既然崔先生担心借贷一事泄露对朝廷的颜面有所损害,不如找一个中间人,由中间人来借贷、还贷。”
“这样的话,不仅兖州府的困境可解,又不会损了朝廷的脸面,一举两得。”刘卓一脸真诚的望着众人,正色道。
“大人的提议相当稳妥,切实可行,甚妙。”邓德霖听后,立即出言奉承道。
随后,其余的众人也出言附和。崔世英见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表示赞成。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才起身散去。
“世英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明显是抚台大人先前早就想好的。在今日提出,不过是预演一番,看看我等的反应如何,以便于在年底议事时通过。”
“再者,抚台大人一心所想皆是是兖州城的百姓,并无私心。你又何必较真呢?”邓德霖一脸和善,微笑道。
“德霖兄,我等既然在抚台大人手下担任幕僚,就应当直言相告诸事之弊。至于抚台大人是否听从,那就不是我可以关注的了。倘若事事顺从抚台大人的意愿,还有我等存在的必要吗?”
“德霖兄,你这性格也该改一改了。倘若哪日,你拍到了马蹄子上,那就是祸非福了。告辞!”崔世英转身离去。
“崔世英,你好心当成驴肝肺。装什么清高?你不就是一个伪君子,活该你一辈子考不上进士。”邓德霖指着崔世英离去的身影怒骂道。
议事厅内,刘卓留下了陈川平。
“调你过来这边也许久了,手头的事情也多,一直也没有找你问问你的想法。”刘卓望着椅子上的陈川平,心中有些愧疚。
陈家两代人忠心尽职,为刘氏商行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除了银两、田宅、以及地位,刘卓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给陈家的。正好抚台衙门的幕僚没有太多的要求,就将其调过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刘卓也有些担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川平明显做的越来越好,自己的担心纯粹多余了。
“如今陈伯年近花甲,可你依旧长伴左右,处理各种棘手的事情。这些年我把能想到的奖赏,尽皆给了陈家,更是将你调来抚台衙门担任幕僚。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刘卓态度和善,语气柔和,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公子,川平没有什么想法,公子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公子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自打陈川平懂事起,父亲就对我说,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
“跟随公子的几年,川平已经收获常人无法企及的地位与财富。若是真的有什么想法,那就希望公子多多教导军中历练的两个儿子,让他们以后替我与父亲长伴公子左右。”陈川平一脸真诚的望着上方坐着的刘卓。
“好。不日我就会将他们二人调回来。”刘卓望着眼前已至不惑之年的男子,心中充满了敬意。或许只有在如今的明朝,才能获得一个家族的效忠。放在前世,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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