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正月底。
李常在如往常一般来到了抚台衙门。向刘卓汇报完商行及济南城的诸多事宜后,李常在并未立马离去。
停留了几十息的功夫后,刘卓抬头看着还未离去的李常在,开口问道:“还有事吗?”
“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李常在额头冒汗,一脸紧张的望向刘卓。
“什么事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你越是这般,我就越是好奇。你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于你。”刘卓笑着承诺道。
“公子,是否记得苏恪与苏若风二人?”李常在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有些印象,怎么了?”刘卓思考片刻后,随口道。
“那个苏若风其实是个女子,原名苏若莹。由于长期居于宅院之内,她并不知晓我刘氏商行管事的分量,所以才在那日拒绝了公子的好意。其并非有意为之,实乃无心之过。”
“后来,她向苏恪询问之后,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年前,她来找我,请求我帮她把他父亲的管事之职给处理了。属下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上报公子决断。”李常在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好似犯下什么大错一般。
“起来吧,你在山西做的那点事,我早知道了。只是看在你没有损害商行的利益份上,就没有过多追究。”
“只要是人,都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欲望。世上的人,几乎都不能免俗。你能力不错,想往上爬我也能理解。但是以后这种事能否事先告知我呢?”刘卓脸色一变,沉声道。
“属下罪该万死,以后绝对不会擅做主张。”李常在保证。
“想跪就跪着吧。那个苏若莹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你的想法吗?”刘卓饶有兴趣道。
“苏若莹不知道我的打算。她对大人十分仰慕与崇敬,但是,是否有男女之情,属下一时还无法判断。”李常在思考一番后,认真的回复。
“无妨,你找个空闲的时间把她带过来,我见上一见。倘若她真的与众不同,可以吸引我,你也算是大功一件了。”刘卓笑着望着李常在,随后俯身将其扶起。
“谢公子。”李常在心中感动。
“商行事情繁多,能够管理好的不止你一个,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接手吗?”刘卓压低嗓音说道。
“不知。”
“其一,你的年龄是一方面,年长代表的是经验与阅历,无论是处事还是与人做生意都有优势;其二,你的能力确实不凡,这也是我用人的一大准则;其三,你也是山西人,算是同乡吧。”刘卓娓娓道来。随后不等李常在开口,又继续说着。
“以后遇大事不要擅自做主,也不要有事瞒着,这样不好,我不喜欢。”
“属下明白。”
“退下吧。”
“是。”
走出抚台衙门的李常在,再也难以掩饰脸上的激动与兴奋。辛苦多年,不如一朝得势入青云。我李常在如今转运了,今后这天南地北任我施为。
回到商行后,李常在立马派人请来了苏若莹。
“李叔,那事是不是成了?”苏若莹笑着询问道。
这些日子,苏父多次向苏若莹提及自己已经是刘氏商行的管事了,在这济南城也多少算个人物。苏若莹内心无比的煎熬,承受了极大压力。
“算是成了一半,公子想要见你。”李常在十分客气的说着。
“抚台大人见我做什么?李叔,你上次不是已经带我去过了吗?”苏若莹疑惑道。
“不知道,公子说想要见一见你。若是你不愿意过来,你父亲的那事也就那样了。”李常在耐心的解释道。
“那样了?李叔,那样是什么意思?”苏若莹不解。
“就是你父亲那事黄了,泡汤了,我没有办成。你明白了吗?”李常在继续解释。
“我懂了。”苏若莹不知所措。
父亲任职管事的事好像和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啊,不就是随口拒绝了嘛。难道这位抚台大人比较记仇,想要找回面子?自己就不该嘴快。当时若是一口答应下来,何至于如今这般纠结。
思考良久后,苏若莹才缓缓开口道:“李叔,我愿意见抚台大人。还得劳烦李叔随我走一趟。”
“如此甚好,你回去等我消息。改日抚台大人空闲时,我再带着你过去。”李常在亲切道。
“多谢李叔,事成之后,若风一定亲自登门拜谢。”苏若莹郑重其事说道。
“不用这般客气。你回吧,等我消息。”
天启六年二月,魏忠贤逮捕了高攀龙、周顺昌、周起元、缪昌期、李应升、周宗建、黄尊素,随后死于狱中。东林党的多数官员被处死,魏忠贤一党彻底权倾朝野。
魏忠贤不仅肆意逮捕东林党的代表人物,还将将东林党的其余数百人削官罢爵。
天启六年是魏忠贤一党的全盛时期。在这一年,明朝各省多地为魏忠贤建立生祠。
即便是帝陵与孔庙附近也建有,规模堪比宫殿。也就是在这一年,京师发生了神秘的天启大爆炸,就算前世也没有人可以拿出个合理的解释。
大概过不了几个月,魏忠贤的那帮党羽便会重返济南城。还是得早做防范。
历史上的魏忠贤除了有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属下,在他的操控与庇荫下,锦衣卫迅速膨胀到了惊人的十五万之多。这支数目庞大的锦衣卫,对付当下的刘卓还是易如反掌。
沉思片刻后,刘卓迅速命人传来了卫道。
“如今的情报处招收了多少人手?”刘卓询问道。
“公子,从去年的十一月至今,招收的探子、耳目大约有五百多人。”卫道短暂的思索后,便立马回复。
“进度还是有些慢。我从辽东调些人手回来帮你,一个月后,人手至少要翻一番。”刘卓目光凌厉,手指轻轻敲击案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与震撼,令人心生敬畏。
招收人手的速度还是太慢了,与魏忠贤手下的锦衣卫差距过大。倘若以后还是这样的招收速度,必定会在与魏忠贤的交手中处于下风,不利于自己势力的发展。
“属下明白。”卫道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久后,青岛会运来一陕西、河南过来的流民,你优先挑选。魏忠贤很快就会再次对济南出手,自然不会像先前那般小打小闹。你要早做打算,不能向上次那样被动。”刘卓一脸耐心的叮嘱卫道,期待其能有所作为。
“公子放心,我已经在济南府的多个要道派出人手盯着,并且,也在运河的各个关键位置布置了人手。济南城的东西两门更是收买了大量的商贩,倘若魏忠贤再次派出锦衣卫前来,绝对能够迎头痛击。”卫道自信满满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好。原本我还想指点你一番,不曾想你也想到了这些,情报处交到你的手中,我放心。”刘卓起身走向卫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欣喜万分笑道。
“公子过奖了。这是每一个情报主官应当且必须做到的事,卫道离一个合格的主官还差了许多。”卫道卑以自牧,不骄不躁道。
“好。”刘卓哈哈大笑。
随即,留下了卫道,二人开怀畅饮。
天启六年二月十日,李常在再次带着苏若莹来到了抚台衙门。简单的回禀后,李常在便识趣的退下了。
“小子,你知道苏若莹是谁吗?”刘卓不紧不慢道。
话音刚落,苏若莹宛如雷击一般,身体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满脸惊愕的神情。
“看你这副神情,李常在所述便是真的了。”刘卓继续开口确认道。
苏若莹低头沉默不语。
“你是女儿身,久居深闺,不了解我刘氏商行也属正常。你父亲担任管事一职对我而言不过就是小事一桩,随手可为。那日,我以为你是男子,拂了我的好意,所以心有不快。”
“倘若你是女子,那便不一样了。我身为商行的东家,一省最高大员,倒也犯不上与你一个小女子计较什么?我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刘卓淡然道。
大约沉默十数息后,苏若莹才轻声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承认我是女儿身?倘若我是女子,大人便不会与一个小女子计较;倘若我不承认,大人就会以一个年轻人都不给面子为由,而拒绝父亲担任管事。”
“你倒还听得明白。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刘卓不禁笑道。
“大人为何非得让我承认是女儿身呢?难不成大人还能看上我?”苏若莹情绪逐渐恢复,思索片刻后反问道。
“我连你原本的女子妆容都没见过,倒也不算看上了你吧?那不过是习惯的行为准则。”刘卓耐心解释道,并不想让苏若莹产生什么误解。
“如此,小女子便是苏若莹。”苏若莹大方的承认。
“好。你父亲在商行任职一事,李常在会安排,并通知你的父亲。”刘卓爽快的答应了苏若莹之请。
“大人将我们这些作乱的家属聚集在一起,并不全是因为死了人,而大发善心吧?”苏若莹眼睛盯着刘卓,若有所思道。
“你这么理解也不算错。”刘卓坦言道,认可了苏若莹的说法。
“理由?大人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还望大人告知一二。”苏若莹恳求道。
“缘由就算是告诉你,你也不会懂。你记住一点就行了,我没有什么理由去害你们。”
“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下去吧。”刘卓也不太想说下去,直接下了逐客令。
听到刘卓的话后,苏若莹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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