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四月十日,被放回的锦衣卫千户赵景抵达京师。
“什么?出动近两万人,耗费十数万白银,就这么输了?那你还回来干什么?”魏忠贤勃然大怒,样子就像一头吃人的猛兽。
“公公,刘卓还俘虏了不少弟兄,大概有个六、七千人。他手下人说,倘若公公不将那些人赎回,他们就会将公公的冷血传的满京城人尽皆知。”跪地的赵景小心翼翼的回禀道。
“来人,把这废物给我拉出去,先打上一百大板。”魏忠贤再也忍不了。
“公公息怒,此战我部大败,正是收拢人心的时候。倘若将其打死了,不免令底下人心寒。”工部左侍郎崔呈秀出言劝阻道。
“你的意思是?”魏忠贤疑惑道。
“不妨看看对方是什么意思?倘若条件苛刻,直接让他哪来回哪去。”崔呈秀建议道。
若要彻底解决刘卓的问题,至少需得调动五万的大军,而且,还得是精锐的边军。魏公公急于除掉刘卓,想法没错,却没有用对策略啊。
“赵景,你继续说,刘卓那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魏忠贤望向一旁,命令道。
“刘卓有个幕僚叫邓德霖,他告诉我,朝廷需要发放扣留的辽东粮饷,另补偿十万两白银。条件满足后,所有俘虏才会全部释放。”赵景声音颤抖,满脸恐惧的传话道。
早知道返回京师是如今的下场,还不如留在济南。不仅管饭,还没人打板子。魏忠贤这个老阉狗,活该你这辈子没儿子。
“你下去吧。”听完赵景的传话后,崔呈秀先一步说道。
“公公,对方明显是狮子大开口。不如我亲自前往济南一趟,也好探查一下济南的情况。”崔呈秀不露声色的直接揽下了此事,为魏忠贤分担了不少压力。
“好。此事办妥,升你为工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忠贤许诺道。
“敢问大人的底线是?”崔呈秀并未因魏忠贤的许诺而有任何的欢喜,反而一脸严肃的询问魏忠贤的底价。
沉思良久之后,魏忠贤才伸出了几根手指。
“下官明白,公公就静候佳音吧。”崔呈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待崔呈秀离去后,魏忠贤则陷入了深思中,盏茶功夫后,魏忠贤则下定了决心。
“诏令蓟州、宣府、大同三镇总兵入京。”
济南城,刘氏商行内。
刘卓、李常在、范永斗等人齐聚一堂。
“范掌柜此次能将积压的货物全部出手,实乃大功一件啊。以后不如就留在济南城,替我刘氏商行销售产出的货物,如何?”刘卓见范永斗圆满完成交付的任务,不禁心花怒放,笑逐颜开。随后,趁机提出合作的意愿。
“范某愿意与刘氏商行合作。但是这分润比例又该如何确定?”范永斗直言不讳。
“每一样货物,我吩咐李掌柜结合原料、人力、场地等成本列一个最低价,你想贩卖哪种货物任你挑选。若是刘氏商行运输,运费得算进单价里面。倘若你来运货,就没有这笔费用。”
“根据每种货物的销售状况,你我双方协定每一类货物的结账周期。到了结算时间,必须无条件支付货款。若是有其它不可抗拒的外力影响结账,双方另行协商。”
“此外,范掌柜在双方合作的过程中发现有不合理、及未曾约定的事项,可直接与李掌柜重新协商,另行达成约定。如此可好?”刘卓也直截了当的说出心中所想。
“抚台大人这般信任、助力范某,范永斗受之有愧。日后必有厚报。”范永斗激动万分,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范掌柜言重了,这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帮助?”刘卓淡然道。
三人又畅聊许久之后,范永斗才告辞离去。
“公子,是不是过于看重这个范永斗了?就算他能力不凡,不至于如此吧。”李常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关注的不是为何如此看中他,而是为何会给予他这样的优惠与帮助?”刘卓反驳道。
“大人慧眼,属下佩服。”李常在夸赞道。
“市面上确实没有这样的购销模式,但是并不表示这种模式就是在偏帮范永斗。你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经验丰富是你的优点,但这也是你的桎梏。”
“世上的事从来都是一体两面,看待问题的立场、角度不同,结论也不尽相同。好好体会吧。”刘卓望着年老的李常在,不禁多说了几句。
“一体两面?桎梏、立场、角度?”李常在喃喃自语,丝毫没有察觉身旁的刘卓已经走了。
返回抚台衙门后,刘卓找来了邓德霖。
“京师那边有动静吗?每日还得这些俘虏准备吃喝,想到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刘卓心中有些郁闷。
“再有两三日,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大人不必如此。魏忠贤不敢明着出手,就是有顾忌,此次也不例外。”邓德霖笑着回复,一副胸有丘壑的样子。
“邓先生既然如此说,我就再等上几日。”刘卓不禁笑道。
对于能否和魏忠贤达成交易,刘卓心中其实并不抱有多大的期望。毕竟双方都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又岂会草草收场呢?况且,以魏忠贤如今的地位与权势压根儿就不需要和自己妥协。
倘若魏忠贤那边没有动静的话,就将那几千人当做苦力,多少也能挽回点损失,刘卓心中这般打算。
五日后的济南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依旧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众人貌似对于前些日子的宵禁也都习以为常,纵使众人心知肚明,却也很少谈及此事。
时间就这样一日一日的流逝。直到某日西城门驶入一辆马车,巡抚衙门内的众人才又开始忙碌起来。
“老爷,我们是住店?还是打尖?”赶车的仆从询问道。
“先安顿下来,再四处看一看济南城。”马车内的崔呈秀随口说道。
想不到济阳至济南的水泥路修的那般平整、结实,马车走在上面竟没有丝毫的颠簸,令人心情大为舒畅。仅从这一点来看,这山东巡抚做的就不错,日后必定会魏公公的心腹大患。
随意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后,崔呈秀带着仆从在城内四处闲逛起来。入目之内,尽是吃喝玩乐的店铺,看的两人眼花缭乱。就算京师那般繁华之地,在一些方面也不如济南。
逛了大半日后,崔呈秀也不禁感叹济南城的商业繁荣。倘若再发展几年,怕是南方的一些州、府也比不上了。商业一道确实大有可为,只是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牢不可破啊。
简单的休整之后,崔呈秀便在抵达济南城的第三日来到了巡抚衙门。虽然大门重新换过,但依旧可以在周围看到当日厮杀的痕迹。
“大人,工部左侍郎崔呈秀来了。”邓德霖兴奋的前去汇报。
“谁?崔呈秀?”一时间,刘卓未曾反应过来。
“就是五虎之首的崔呈秀,魏忠贤的党羽。”邓德霖见刘卓短暂的愣神,急忙解释道。
“哦,带他进来吧。”刘卓不紧不慢道。
盏茶功夫后,一身淡青灰色长袍的中年走了进来,望了望屋内,男子随即开口道:“崔呈秀,见过抚台大人。”
“坐下吧,给崔大人上茶。”刘卓吩咐道。
“下官本以为抚台大人只是一介武夫。可转了遍济南城,才知大人也精通政务,后生可畏啊。大人文武皆通,可谓是头角峥嵘,何故与朝廷作对?”崔呈秀先是一通夸奖,随后便提出疑问。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日中则昃、乐极生悲、月满则亏,周而复始,这就我的回答。”
“崔大人不妨直言,倘若还是这般说道,刘某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你闲聊。”刘卓一脸严肃的回复着崔呈秀。
“刘大人也在官场混迹多年,怎么还是这般火急火燎的。”崔呈秀不禁笑道。
“来人,送客。”刘卓冷哼道。
“别别别,我这就说明来意。”崔呈秀急忙起起身阻止。
“这样多好,非得让我赶你。你们这些个老家伙,整天就喜欢教训这个那个的,多吃几年盐就了不起?”刘卓忍不住爆粗口。
“魏公公愿意发放扣押的粮饷,但是目前没有那么多,只有二十多万两白银。并且,也没有你们所谓的补偿。”崔呈秀冷冷道。
“那你就哪来回哪去吧,送客。”刘卓丝毫不惯着眼前的左侍郎,直接下了逐客令。
崔呈秀见状,直接拂袖而去。
一旁的邓德霖见崔呈秀真的要走,急忙起身想要拦下,但却被刘卓制止。
“让他走。”刘卓漠然置之。
老东西,你是魏忠贤的党羽又如何?一个区区三品的左侍郎,来了济南城,还想让我按照你的规矩来做事,简直是白日做梦。不知道如今的年轻人主打的就是一头铁,连老虎的胡须都敢拔吗?
能有如此底气,也全赖范家及范永斗的鼎力支持了。算上从张家口运来的几十万银两,再加上销出去的众多货物,及各地的收益,差不多也近八十万两了。
虽然还不足以应付明年的大战,倒也补了不小的缺口。
待崔呈秀走远后,邓德霖才走上前问道:“大人,那崔呈秀若是真的返回京师,我们的计划可就泡汤了。不如我前往对方的下榻之地,与其再沟通一番。大人,您意下如何?”
“且先晾他几日,倘若他真的回去,那就回去吧。反正也不差他那二十万两。”刘卓不以为意。
“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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