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四月底,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挖土回填,南门外的濠沟、防御工事尽皆被清除。
大军休整三日后,攻城开始。
攻城云梯、巢车、井栏等器械依次出动,火炮以及火器部队紧随其后。
数十门火炮抵达指定位置后,千余炮兵部队在将领的指挥下依次有序的装填火药、弹丸。
很快,中军大帐的炮击命令便传来。随着将领一声令下,三、四十颗弹丸呼啸着扑向目标辽阳城,脚下的大地似乎也跟着晃了晃,掀起了阵阵烟尘,炮声响彻辽阳上空。
由于辽阳城内的百姓多数已被驱离,整个辽阳不仅被改造成为一座军城,还修建了许多的防炮击建筑。
第一轮的炮击虽然造成了不少的人员伤亡,还损毁了一些建筑,但对于面积达四平方多公里、容纳了六、七万人辽阳城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距离第一轮炮击结束不多时,第二轮的炮击再次袭来。有了第一轮炮击的教训,在第二轮炮击到来前,大多数建虏基本上都躲起来防炮了。
相较于第一轮炮击,第二轮炮击也就只是击毁了些房屋建筑,对后金大军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随后十多座井栏、巢车依次靠近了护城河,但火炮依旧在继续咆哮着。
“将军,还请动用火炮毁了明军的攻城器械。对方若是居高临下使用火器,我军纵使人人弓箭了得,也必定难以抵挡。”汉人将领李永芳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暂时还不行。我军的火炮在射程、威力上远远不如明军,若是随意动用,必定会被明军发现,被其摧毁。”济尔哈朗说的有理有据,令人难以反驳。
“攻城器械的建造绝非易事,毁了这些攻城器械,明军的进攻势头必然受阻。只要动作迅速,及时撤下火炮,明军不见得能反应过来。”李永芳坚持道。
“先看看明军的动作再说吧。”济尔哈朗依旧不为所动。
就在二人为是否动用火炮争论不休的时候,明军的十多座攻城器械已然到位。
井栏最上层的几十名火枪兵也开始装填弹药、瞄准、射击。但是,由于未能把握好井栏与后金鞑子之间的距离,还未开始攻击,明军已经被射伤亡近百人。
“退,退,再退,拉开与城墙的距离。”井栏后侧的明军将领不断的大声高喊。
与后金鞑子的距离拉开后,明军继续不慌不忙的装填火药、弹丸。虽然有部分鞑子的箭术不凡,对明军造成不小的损伤,但是明军的火枪兵也学聪明了,只要射手露头便集中火力消灭。
渐渐地,随着辽阳城墙上的弓箭手不断被消灭,剩下的八旗兵也只能无力的躲着,不敢露头。
与此同时,后金城墙上的济尔哈朗也发现了明军的问题。明军已准备的攻城云车根本不足以支撑士兵靠近城墙,如此,只需要躲在城垛之下,便不会受到攻击。
至此,明军的火枪兵还没有开始发挥威力,便陷入了如今的尴尬境地。
消息传来后,刘卓也不再顾忌弹药的消耗,直接命左、中、右三军的火炮对准城垛位置猛轰。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炮击,城垛下藏着八旗兵也顾不得什么军规、军令,尽皆四散逃窜。
“明军的火炮果然犀利,倘若再这般轰上几日,此地也就只是一段没用的城墙了。到那时,我八旗军也就只能仗着这数丈的城濠与在城墙上明军肉搏。”躲进城楼的济尔哈朗感慨万千。
“将军,为了限制明军火炮的发挥,可以将明军放进城内,与之在城内贴身肉搏。明军看不到城内的情况,必然不敢随意动用火炮。我军在城内有六七万之众,尽皆骑射娴熟,完全可以依此法与明军僵持。”李永芳突然心生一计,遂向济尔哈朗汇报。
“此事先放一放。炮声一停,你立马动用火炮摧毁明军所有的井栏和巢车。”济尔哈朗下令道。
“属下领命。”李永芳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应下。
小半个时辰之后,辽阳城南城墙上,到处都是八旗兵的尸体,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幸存的八旗兵见此,尽皆呕吐不止。长达四、五里的城墙,小半城垛被摧毁,剩下的一些城垛也是摇摇欲坠。火炮的威力,恐怖如斯。
若是再炮击几轮,恐怕就必须得按照李永芳所提之法来与明军近战了。
从城楼出来的李永芳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径自走向安置火炮的区域。不曾想,皇太极极为看重的三十门火炮,竟有十多门被明军的炮火毁损了,数十个工匠因为炮击或死或伤。
李永芳随即命令一众的汉人炮手将火炮拖运至南城墙上,就在后金军将几门火炮拖拽至城墙上的时候。站立于巢车上的几人却用望远镜发现了后金的动作,随后立马令人上报中军大营。
随着一门又一门的火炮被运上了城墙,城墙上的李永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要把明军的攻城器械摧毁,明军便无法对城墙上的大军形成压制,如此,后金的射手、火铳兵也算是有了反击的能力。
就在李永芳准备命人装填弹药的时候,明军火炮再次呼啸而来。而这次的李永芳没有那么走运了,直接被弹丸砸地激起的碎石击穿了喉咙。
直至临死前的一刻,李永芳都没想明白,明军的火炮为什么可以连续不停的发射?明军到底又准备了多少的弹丸、火药?
很快,城楼内的济尔哈朗便收到了李永芳的死讯。
李永芳作为第一个投降后金的将领,尽管其小心翼翼的服务后金政权,为后金立下不少的功劳,但却依旧免不了被努尔哈赤、女真贵族猜疑,痛斥、被羞辱乃至被革职都有发生。直至皇太极即位后,李永芳才被再次任用。
此次虽然被派来协助济尔哈朗守城,但济尔哈朗心中依旧看不起这位投降汉人将领。即便身死,济尔哈朗也没有多看一眼,只是令人找个地方给埋了。
“将军,百余门火炮所用弹丸不足,仅够两轮齐射。”军需官来到中军大帐汇报。
“曹克敌如今位置在哪?我早已令其走三岔河运送粮草辎重,为何至今还没有见到人?”刘卓微微凝眉,一脸严肃的询问道。
“属下不知。将军,能否派出骑兵沿河打探?”军需官小心翼翼的提议。
“可以。”刘卓略一思忖,便答道。
待军需官离去后,刘卓方才派亲卫传令,鸣金收兵。
辽阳城下的张宁远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军令,心中虽有不甘,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有序撤退。
“我军伤亡情况统计出来了吗?”刘卓问道。
“我军伤亡仅数百人,后金伤亡暂无法知悉。但是,被火炮所伤的至少在千人以上了。”张宁远一五一十的向刘卓禀报。
“动用近百门火炮,用了大半的炮弹,对城内的后金八旗兵只造成这么点伤亡?”刘卓神情凝重,双眉习惯性的微蹙,不停地在帐中走来走去。
“将军,辽阳城的面积不小,百余门火炮自然是没法覆盖城内所有区域。况且,后金知晓我部炮火犀利,自然会修筑诸多防炮击建筑。炮击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也在情理之中。”张宁远见刘卓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随即劝说道。
“非得爬上墙头与城内的后金八旗兵近战?”听了张宁远所言,刘卓也大致猜测他的意图,只是刘卓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入城巷战,大军的伤亡就会极大增加了。
训练有素的一万重甲卫、剩下的轻甲卫、以及骑兵部队要防备城北的后金骑兵,攻城派火枪兵上去,实在是有些冒险了。
思虑再三之后,刘卓决定暂时停止攻城,等曹克敌的粮草辎重运来之后再做决定。
“城内的数万的八旗兵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啃掉的,慢慢来吧。辽阳城下的护城河太宽了,没有合适的攻城器械,压根就攻不上城墙。”
“等到后续的辎重、补给、以及架桥车到了,你再率军大显身手的。”
“传我命令,明日暂缓攻城。”刘卓态度坚决,一脸严肃的望着张宁远,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虽然第一日的攻城没有取得令人夸耀的进展,但是只要后续辎重跟上,击败城内的几万大军也只是时间问题,压根不在话下。刘卓对此深信不疑。
三岔河上,上百余船只不停着朝着河流上游行驶。
“曹老大,与巡抚大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此时运送辎重前往,会不会被大人行军法啊?”卢海心有不安的问道。
“我们又不是大人手下的将士,不受军法约束。况且,此次也是为了运输盖、复二州的所有军资,并非我等有意拖延。只要解释清楚,断不会被行军法。”曹克敌一脸真诚的安抚道,心中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回想起刘卓往昔所言,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
“曹老大,抚台大人开始什么时候仿造荷兰战舰啊?整日驾驶着这些个渔船、商船,总归不是个事啊。”卢海心有不悦,毫不顾忌的吐槽道。
“快了。只要辽东战事结束,我就会向公子提议的。”
“但是,你们也收敛一些,争点气。我对你们的平日所为,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公子呢?你看看你们做的那些事,若不是我从商行拿出一大笔银子,对方会轻易了事吗?”
“公子若是知道此事,你觉得他会轻易饶了你们?”曹克敌瞬间怒形于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老大,还请老大给指一条明路。”卢海跪地乞求道。
“起来吧。只此一次,倘若日后再犯没有人可以救你。”曹克敌心有不忍看着卢海,认真说道。
“谢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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