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雨水之中,吴正珩想要抱起慕蓁熹,肩膀处的伤口已然开裂,鲜血被雨水冲刷消失不见。
慕蓁熹立刻反握住他的手,高大身躯一颤,向着慕蓁熹倒下来。
大雨将所有的惊呼也都倾吞,视线全然被剥夺,有人冲进凶狠雨中,溅起的雨水嚣张地击伤每一个人。
众人帮忙将吴正珩搀回房间,慕蓁熹扶着木框喘息,哗啦啦的雨水顺着衣襟往下流淌,很快木板就被打湿,缓了一会儿,慕蓁熹才认清那湿淋淋的人儿是玄英。
玄英竟也冲进了雨中,将吴正珩搀扶回房间,昔日那么清高自矜的女子,浑身湿透了、妆容尽毁也全然不顾,只忙着照顾吴正珩。险些滑倒,庆幸侍女扶住了,她也不在乎,忙着叮嘱,“快去叫大夫来!”
好在忙中不乱,慕蓁熹拖着身体往自己的房间去,一名年纪尚轻的侍女跟在身旁,一脸担忧,几度想要扶住慕蓁熹的手。
慕蓁熹强撑着拒绝,“紫苏呢?”
小侍女的语气有些犹豫,担忧慕蓁熹会怪罪,“紫苏去照顾月丛了……”
这么多年,月丛从来没有受过罚,起码明面上的罚跪鲜少,这次撞上暴雨,五公子明明醒着也不松口,执意要月丛跪在雨中。
应是犯了大错,惹怒五公子,何况暴雨之中,众人亲眼所见,五公子踢开了月丛,到最后也没有表明要宽恕月丛。
可是再跪下去,月丛真的会凶多吉少……
小侍女紧张地觑着慕蓁熹的神情,“月丛姐姐刚刚吐了血,人也昏迷过去,还是带罪之身,怕是连大夫也……”
慕蓁熹怎会不知侍女的小心思。
是该庆幸这场磅礴大雨的,让所有的阴谋算计都暴露在日光之下也能不被人听见发觉。
不然,若这些人知晓月丛温和的表象之下,有着一副算计他人性命、为自己铺路的歹毒心肠,还会这般担忧吗?
回到自己的房间,侍女另添了热水,慕蓁熹看向守在门边,眼神带着殷切恳求的小侍女,发了话,“去爷的门前守着,大夫忙完了,就请到月丛姑娘房中瞧一瞧。”
小侍女喜极而泣,应答着,“是,奴婢这就去……”
只是她又顿住,慕蓁熹了然,“若是有人阻拦,就说是我做的主,看诊和医药费用从我的月钱中扣除。”
小侍女这下是真的弯腰鞠躬、连连道谢,“多谢喜儿姑娘!多谢……”
月丛身上还有惩罚,玄英难免不会抓住机会找事儿,侍女们都看得明白,慕蓁熹自然也能料到。
她关上了门,将冰冷的身躯泡进温水之中,疲惫随着水波席卷整个身躯,一下子潜入水底……
洗漱完毕,慕蓁熹坐在榻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湿发,房门被敲响了好几次,终于,有人破门而入。
紫苏冲了进来,见慕蓁熹安然无恙地瞧过来,悬着的心稍微平稳一些,气话也在看到慕蓁熹的低落时悉数咽回去。
她又出了门,从侍女手中端了食盒,“都去别处忙吧。”
将膳食一一摆放在桌上后,紫苏靠了过来,主动接了干巾,“去吃点吧。”
饥饿感已经轮回了好几遍,慕蓁熹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径直坐到桌边用膳,“爷那边怎么样?”
紫苏细心地帮慕蓁熹擦拭湿发,“不太好,大夫在别院住下了,刚刚去瞧了月从……”
慕蓁熹并不关心月丛,愿意让大夫去诊治,只是因为她做不到那么绝,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做手脚。
“现在谁在爷身边守着?”
紫苏低垂了眼眸,“玄英小主在身边。”
“她没有休息?”
“未曾。”
停下了银箸,慕蓁熹起身,“收了吧。”
“饭动都没有动一下,你就不吃了?”紫苏捏着了干巾,一脸愁容。
心里装着事,怎么可能有胃口?
慕蓁熹以前也不相信,人怎么可能会悲伤惆怅到吃不下饭,直到亲身经历,才知真有食不下咽。
她去到内间换好衣服,把明台给的药带好,这才往外去。
紫苏还在房间中,叹息没动几筷子的饭菜无从下手,听到动静回头,见慕蓁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紫苏坐在椅子上长吁,“若是能回到去岁之前,思咎园中还没有添置新人,该多好啊……”
雨一直下着,没有直接面对大雨,磅礴气势砸在屋檐之上减弱了不少,慕蓁熹看了一眼四方天地,既是牢笼,也是庇佑。
房间门口的侍女打着哈息,慕蓁熹从她们身边走过,惊得人一下子站直了身躯。
“打盆热水这么久,要你们有何用!”
玄英怒气冲冲地过来,“早晚把你们都整治……”见到来人,神色收敛,“你来做什么?”
慕蓁熹打量着玄英,“不累吗?”
转身,“装什么好心,爷还没醒,回去吧!”
抓住玄英的手,冰凉一片,“去休息,淋了大雨也不收拾一下,总要疼惜自己的呀。”
玄英轻轻一挣就甩开了慕蓁熹的手,“一个个各怀鬼胎,月丛想要害爷,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爷醒来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绝不给你做手脚的阿嚏——机会!”
倒是没想到,真遇到了事儿,反倒是嚣张跋扈的玄英顶在前面,死死守护吴正珩。
一如之前在别庄,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也绝不是算不清心里的账,玄英仍厚脸皮求了回思咎园的机会。
慕蓁熹挥散了浊气,“爷现在身子薄弱,受不得病气,小主身上湿寒交加,不是在加重爷的病情吗?”
玄英又打了一个喷嚏,慕蓁熹拿出帕子,“你不信我,大可让你的人在这儿守着。”
玄英打掉帕子,冷哼着离开。
慕蓁熹刚在吴正珩床边坐下,一名侍女就守在了帐外,是玄英的人。
被褥之间,苍白胜雪的少年眉目紧闭,呼吸微弱,慕蓁熹拿出药瓶,外间的侍女惊动帐子,想要阻止,慕蓁熹已经把药水喂了进去。
刺鼻的味道弥漫,侍女紧张地递上帕子,“喜儿姑娘,你给公子喂了什么呀!”
是明台给的解药呀。
明台既主动送药,说不得药性会跟着伤势一起提前爆发,慕蓁熹不知药性有多猛烈,但是年年月月累积的毒性,万一发作起来,再无挽回可能,她只能赌。
可是不一会儿,耳边尽是侍女的惊呼,“血!公子嘴边渗出了黑血!”
往外奔跑,“快去请大夫,喜儿姑娘毒杀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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